第八十七章：深山里的年轮与星光
越野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护林站。
林玥推开车门，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泥土的腥甜，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护林站是座简陋的木屋，墙皮斑驳，屋顶盖着厚厚的松针，像披了件绿色的蓑衣。
“来了？”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裤脚沾着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我是老王，这里的护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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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玥跟着老王走进木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巡山用的工具——砍刀、水壶、指南针，还有一本厚厚的巡山日志。
“这山挺大的，您一个人看得过来？”林玥翻着日志，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路线、发现的火情隐患，还有偶尔画下来的动植物速写。
“还有老李和小张，我们三个轮着来。”老王给她倒了杯热茶，茶叶是山里采的野茶，泡开后清香四溢，“这山啊，看着静，其实事儿不少。春天要防山火，夏天要防偷猎，秋天得清理枯木，冬天雪大，更得盯着，别让野兽伤了人。”
他指了指墙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都是往年出过事的地方，得重点盯着。”
下午，老王带着林玥巡山。
山路崎岖，长满了青苔，走起来很滑。老王健步如飞，林玥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多久就喘上了。
“您慢点，别急。”老王停下来等她，从背包里拿出个野果递过来，“尝尝，这是山杏，酸甜的，能解渴。”
林玥接过野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酸得她眯起了眼，嘴里却瞬间生津。“真酸！”
老王哈哈大笑：“山里的东西都这样，看着不起眼，滋味烈着呢。”
他指着路边一棵歪脖子松树说：“这树有年头了，我刚来时它就这么歪着，现在还这样。去年台风天，好多树都倒了，就它没事，根扎得深。”
林玥伸手摸了摸树干，树皮粗糙坚硬，带着岁月的质感。树身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年轮的印记。
“这是我们做的标记，”老王解释，“每道痕代表一年，这树啊，比我岁数都大。”
巡到半山腰时，老王忽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方的灌木丛。
林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小松鼠正抱着松果，警惕地看着他们，圆溜溜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别怕，它不伤人。”老王轻声说，“这山里的小家伙多着呢，我们巡山时常见，它们也是这山的一部分。”
小松鼠似乎看他们没有恶意，抱着松果蹿上了树，眨眼就没了踪影。
“您看，”老王指着树干上的抓痕，“这是黑熊留下的，它常来这棵树上蹭痒。我们只要看到这些痕迹，就知道它最近在这一带活动，会提醒附近的村民注意。”
他像介绍老朋友似的，跟林玥说着山里的一切：哪片林子的蘑菇能吃，哪棵树上住着啄木鸟，哪条小溪里的鱼最鲜……每一样都了如指掌。
夕阳西下时，他们爬到了山顶。
山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披着金色的霞光，像一幅壮丽的油画。林玥站在山顶，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胸开阔，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真美啊。”她感叹道。
“是啊，”老王望着远方，眼神悠远，“每天看都看不够。”
“您守着这山，不觉得闷吗？”林玥问。
老王笑了，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闷啥？这山就是我的家啊。你看这树，这草，这风，都跟我亲着呢。”他顿了顿，又说，“我爹以前也是护林员，守了一辈子山。他说，这山啊，看着静，其实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一颗颗冒了出来，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天空，亮得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山里的星星，比城里亮多了。”林玥仰头看着，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自然，”老王拿出带来的干粮和水，“晚上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看能不能碰上夜行的动物。”
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着星光吃着干粮。老王说起他爹的故事，说起这山里的变迁，说起那些被偷猎者伤害的动物，语气里有惋惜，也有坚定。
“只要我还能动，就守着这山。”他说，“总得有人守着啊。”
林玥看着他被星光照亮的侧脸，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忽然想起了消防队的红门，想起了养老院里的老人，想起了那些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坚守的人。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或许是一座山，或许是一群人，或许是一份信念。
“老王，”林玥忽然说，“给我们唱首歌吧？山里的歌。”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调子简单的山歌。
歌声不高亢，却很悠远，像山风一样，在山谷里回荡。
林玥跟着轻轻哼唱，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暖暖的。
她拿出手机，对着星空拍了张照，发了条动态：“山里的星星会说话，它们说，谢谢你，守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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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山风更凉了。老王说该下山了，不然会有野兽出没。
林玥跟着他往回走，手里拿着老王给的一根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星光。
“下周，我们去看海上的灯塔吧？”她对着镜头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期待，“听说那里的守塔人，能在黑夜里点亮一盏灯。”
老王在前头开路，砍刀偶尔劈断挡路的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玥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手里晃动的手电筒光柱，忽然觉得，这光柱和城市里的霓虹、和消防队的警灯一样，都在照亮着什么。
照亮着路，也照亮着人心。
就像此刻头顶的星光，看似微弱，却能穿透黑暗，指引方向。
她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加快了脚步。
下山的路还长，但她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