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她浑身被大型犬科动物?箍了一夜的酸软。身边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下被褥的褶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霸道地宣告着昨夜并非梦境。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发了好一会儿呆。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灼热的触感,腰上仿佛还箍着那强健有力的臂膀……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昨夜,那个危险的皇帝,竟真的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这比发生点什么更让她心绪不宁,这男人的心思,比海还深。
“娘娘,您醒了?”小桃端着温水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皇上天不亮就去早朝了,走时特意吩咐不许吵醒您,还说……”小桃顿了顿,表情有些古怪,“说让您……好好歇着。”
林晚星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那点微妙的异样感更重了。他这是……体贴?还是某种不动声色的掌控?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骚动。王华那特有的、带着恭敬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皇上口谕,赏静思苑林采女——”
紧接着,小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困惑而拔高了几个调,甚至有些变音:“娘娘!娘娘!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好多吃的!还有……还有一堆搬不动、卖不了的东西!王公公手里还捧着圣旨呢!”
吃的?搬不动卖不了?林晚星心头一跳,赶紧披上那件印着梅花爪印的棉布睡袍(昨晚侍寝的“战袍”)冲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石化。
静思苑那小小的院子,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清幽?简直变成了一个……大型食材仓库兼微型珍宝展览馆!
- 食材如山:
数十个半人高的精致竹篾筐里,堆满了水灵灵的、带着晨露的各色时令鲜蔬:顶花带刺的嫩黄瓜、饱满欲滴的番茄、翠生生的菠菜、鲜嫩的白菜心……种类繁多,足够一个小饭馆用上十天半月。
旁边是垒得整整齐齐的漆盒,里面是晒得恰到好处的各色山珍:厚实的香菇、肥美的木耳、色泽金黄的竹荪、还有散发着独特香气的松茸……
几个盖着湿布的桶里,隐约可见活蹦乱跳的鱼虾蟹贝,水汽氤氲。
更有整扇处理好的上等肋排、油光发亮的火腿、成坛密封的酱料、散发着谷物清香的各色贡米……甚至还有一筐圆滚滚、看着就甜脆多汁的贡品大鸭梨!
最离谱的是角落,竟拴着两只精神抖擞、羽毛油亮的大白鹅,正伸着脖子“嘎嘎”叫唤,旁边还放着一大桶新鲜的牛乳!
- *珍宝如“锁”:
与这“烟火气”格格不入的,是另一边摆放的物件:巨大的、雕工繁复到令人窒息的紫檀木屏风,沉重得需要四个小太监才能勉强挪动。
一套通体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沉重无比的茶具,别说泡茶,拿起来都费劲。
一个半人高的景泰蓝嵌宝石花瓶,华美绝伦,却也笨重异常,底座镶嵌的宝石璀璨夺目,却牢牢嵌在金丝里,抠都抠不下来。
几轴一看就价值连城、装裱厚重的古画。
最扎眼的,是摆在正中央的一个纯金打造的、极为精巧华丽的鸟笼,笼门紧闭,里面空空如也。这笼子本身就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但它的寓意……不言而喻。
琳琅满目?珠光宝气?不!这分明是一座食材的牢笼,一堆无法变现的枷锁! 林晚星的眼睛从期待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失望,最后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的黄金!她的跑路资金呢?!
王华恭敬地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尖声宣读,声音在堆积如山的食材和沉重的珍宝间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静思苑林氏,温婉淑德,尤擅庖厨,甚得朕心。特赏赐贡品食材、珍奇玩物如上,以资其用,怡情养性。另:静思苑乃林氏钻研食艺、静心休养之所,即日起,除朕之外,任何人无旨不得擅入,违者重处!钦此——”
圣旨读完,院子里一片诡异的死寂。
小桃小杏彻底傻眼了,看着满院子的蔬菜瓜果、活禽生鲜、以及那些沉重华美却毫无用处的“珍宝”,再看看那道“任何人不得擅入”的圣旨,只觉得世界魔幻了。皇上这赏赐……也太……太别致了?娘娘什么时候“尤擅庖厨”了?
林晚星也彻底愣住了。赏赐……食材?珍宝?还“钻研食艺”?这借口找得……她差点气笑了!但紧接着,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窜了上来——他知道了! 知道她想跑!所以,断了她最需要的黄金!用这些只能看不能花的“珍宝”和必须吃掉才能“变现”的食材把她困在这里!那“钻研食艺”、“怡情养性”分明就是警告!那金丝鸟笼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为什么?!难道……
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他似乎……在她半梦半醒间,在她耳边低声问过什么?而她,好像……咕哝着抱怨过宫里无聊……说过什么“有钱就能溜出去玩了”?难道那不是梦?!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林晚星的脸瞬间白了,又因为极度的羞愤和被抓包的恐慌而涨红。这个混蛋皇帝!他居然……装睡套话!
王华将圣旨恭敬地递给还在石化状态的林晚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地扫过林晚星身上那件可笑的爪印睡袍,以及她脸上那震惊、失望、羞恼交织的精彩表情。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对皇上的心思揣摩到了极致!
皇上不仅没动她,还让她睡到日上三竿!赏赐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堆成山的食材和一堆只能看不能动的“废物”!还把这静思苑划成了禁地!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是……圈养! 一种带着绝对掌控欲和恶趣味的圈养!皇上是听说了这林采女贪财想跑?所以用这种方式断了她的念想,把她牢牢钉死在这里,只能为他“钻研食艺”?
这林采女……果然不简单!皇上起身早朝,她竟能安睡不起!这是何等的……恩宠和纵容?!这静思苑,更是被皇上划成了禁地!这女子……怕不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林采女,接旨谢恩吧。” 王华提醒道。
林晚星回过神,赶紧跪下:“臣妾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接过圣旨,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皇帝……是在保护她?保护静思苑的秘密?
他……好像……还不错?至少知道保守秘密?
这个念头让她对那个霸道又危险的皇帝,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改观。
看着满院子“恩宠”,林晚星心中那点因昨夜“相安无事”和“体贴吩咐”而升起的、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改观,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不不不,就是个混蛋!”的咆哮碾得粉碎!
保护?保守秘密?狗屁!他就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占有欲爆棚、还喜欢恶作剧的暴君!把她当成了什么?一只需要投喂新鲜食材、关在华美笼子里仅供他一人赏玩的……宠物?!
她盯着那两只还在“嘎嘎”叫的大白鹅,又看看那个金光闪闪的空鸟笼,再看看手里这卷“卖身契”般的圣旨,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小杏怯生生地问:“娘……娘娘,这些……怎么办啊?”她指了指那堆成山的食材和沉重的珍宝。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把圣旨砸到王华脸上的冲动,指着那两只大白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杀气腾腾的话:
“先炖一只!今天中午就吃铁锅炖大鹅!” 仿佛炖的不是鹅,而是某个万恶的源头。
至于跑路?林晚星捏紧了拳头。看来,得重新规划路线了。这深宫,比想象中更难闯。而那个混蛋皇帝,显然是她游玩计划里最不可预测、也最危险的那块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