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风带着血腥味,呜呜地吹过。
阿龙的尸体还挂在半空,随风微微摆动,那支射穿他喉咙的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而在岩壁一侧,被荆棘网死死困住的阿虎,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裤裆湿了一片。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自己人”一箭封喉。
“别……别杀我……”看到李子木提着刀慢慢走近,阿虎崩溃地大哭起来,拼命在网里挣扎,原本就被刺破的皮肤渗出更多的血,“我只是个跟班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七爷!别杀我!”
李子木贴着岩壁死角站定,时刻警惕着上方鬼脚七的冷箭。他用刀尖挑起阿虎的下巴,声音冷厉:
“看清楚上面挂着的是谁。杀你哥的不是我,是你们那位心狠手辣的七爷。”
阿虎浑身一颤,抬头看了一眼晃荡的尸体,眼里的恐惧变成了绝望和怨毒。
“既然你是弃子,我就给你个机会。”李子木盯着他的眼睛,“说,张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好处?没……没有好处!”阿虎突然激动起来,尽管害怕,但他眼中竟闪烁着一种扭曲的正义感,“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是在保护村子!”
“保护村子?”旁边的碧琪忍不住插话,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要杀大长老派出的采药人,这叫保护村子?”
“呸!别装了!”阿虎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张护法什么都跟我们说了!你们两个才是村子的叛徒!”
李子木眉头紧锁:“他说什么?”
阿虎喘着粗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憋屈都喊出来: “张护法说,你们两个偷走了长老会秘藏的‘地图’!你们根本不是去采药,你们是要去万殁谷寻找那个被封印的‘毒泉’!你们要在水源里下毒,毁了翡翠村的风水,好让外面的军队打进来!”
“什么?!”碧琪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他怎么能编出这种瞎话?我们要找的是‘生命之泉’,是为了修复法阵!”
“还想狡辩!”阿虎怒吼道,“张护法说了,你们是被邪祟附体了!神谕那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先祖都不认你们!所以他才给我们这个……”
阿虎费力地从怀里的暗袋掏出一个小布包,颤抖着打开。
几颗晶莹剔透、在昏暗峡谷中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宝石”滚落出来。
“这是张护法赏给我们的‘圣石’——钻石!”阿虎盯着那些石头,眼神贪婪而狂热,“他说这是世界上最坚硬、最纯洁的石头,只有最忠诚的卫士才配拥有。只要杀了你们这两个‘投毒者’,这辈子我们就不用愁了!”
李子木低头看了一眼滚落在泥地里的“钻石”。
那是几颗切割工艺完美的人工锆石(cubic Zirconia),甚至可能只是高铅玻璃。在现代义乌小商品市场,这东西论斤卖。但在翡翠村,这璀璨的火彩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以为这是比帝王绿翡翠还要珍贵的神物。
李子木感到一阵恶寒。这寒意不是来自头顶的冷箭,而是来自那个坐在村里运筹帷幄的男人。
张伟太懂了。他太懂如何利用信息差杀人了。
动机重构: 他把李子木“修复法阵”的行为,扭曲成“破坏风水\/投毒”。
道德绑架: 他把原本为了私利(抢夺宝藏)的追杀,包装成了“清理门户、保卫家园”的正义行动。
廉价激励: 用现代廉价工业品(假钻石),换取了这些亡命徒的死心塌地。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李子木怒极反笑,笑声在峡谷里回荡,透着一股苍凉。
“怎么了子木哥?”碧琪有些慌神。
“他在给我们挖坑,一个即便我们活着回去也跳不出来的坑。”李子木捡起一颗假钻石,用力捏碎——玻璃渣刺破了他的手掌,但他毫无知觉。
“如果我们找到了修复法阵的方法带回去,他会告诉村民:看!那就是毒药!” “如果我们空手而回,他会说:看!罪人畏罪潜逃回来了!”
“在他构建的故事里,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此时,峡谷上方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鬼脚七正在移动位置,寻找射击角度。
“没时间了。”李子木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一刀割断了束缚阿虎的一根主绳,但没有完全放开他,依然让他被困在网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我不杀你,留着你的命,好好看看这所谓的‘圣石’到底是个什么玻璃渣子!”
李子木把那一滩玻璃粉末甩在阿虎脸上,然后一把拉起碧琪。
“走!进万殁谷深处!”
“可是……我们背着这样的骂名,就算找到了圣泉还有用吗?”碧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怕死,但她怕被族人误解唾弃。
李子木回过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
“碧琪,听着。谎言只能猖狂一时。当真正的‘神迹’降临,当圣珠的光芒重新照亮翡翠村的时候,所有的黑白都会归位。”
“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然后把那个足以打肿张伟脸的真相,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嗖——”
又一支冷箭射在他们脚后跟的岩石上,溅起火星。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错综复杂的乱石掩护,向着那片被瘴气笼罩的死亡禁地狂奔而去。
身后,阿虎看着地上的玻璃渣和死去的哥哥,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而在更高处的阴影里,鬼脚七收起弓箭,像一只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