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指挥中心，早晨八点的复盘会开得像菜市场。
“——所以我就说嘛！”王浩拍着桌子，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面的陈光脸上。
“咱们的‘虫子’现在只能守家，这不行！得能出去‘叮’人！”
投影幕布上正在播放昨晚行动的完整记录。
当画面切换到七号仓库楼顶那个伪装摄像头时，李阳按下了暂停。
“这是我们最大的失误。”李阳指着那玩意儿。
“对方不仅派了人来接头，还布了观察哨。”
“而我们的‘昆虫’单位呢？全在盯张明远和那个接头的，外围侦察完全是空白。”
陈光推了推眼镜：“‘猎蜂’的滞空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为了确保对目标的持续监控，我们部署了六架轮换，没有余力覆盖外围区域。”
“ ‘潜伏者’机械蜘蛛目前的移动速度太慢，等它们爬到楼顶，人早跑了。”
“所以得升级啊！”王浩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被赵工用眼神制止了。
封言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说具体想法。”
王浩立刻来了精神，跳起来跑到白板前，抓起记号笔就开始画——虽然他的画功实在不敢恭维。
“首先，武器系统得扩展！”他在白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蜘蛛。
“ ‘潜伏者’现在只能看、只能听，最多撒个电击网。太被动了！得给它加装攻击性模块！”
他在蜘蛛旁边画了个小方块：“比如这个——‘粘附式微型监听干扰器’！”
“让蜘蛛爬到敌人车底、包上、衣服上，贴上去！”
“既能持续监听，还能在需要的时候发出干扰信号，让他们的通讯设备失灵！”
他又在蜘蛛腿上画了几个点点：“还有微型震动传感器，贴在墙上、门上，有人经过就报警！”
“这玩意儿成本低，可以大量部署！”
陈光点点头：“技术上可行。微型监听模块我们已经有了原型，干扰功能需要重新设计射频电路，但难度不大。”
“对吧！”王浩得意地转向李阳。
“李哥，机体结构你得改改，给蜘蛛背上留几个标准接口模块舱，咱们以后想装啥就装啥，像乐高积木一样！”
李阳摸着下巴思考：“模块化设计……可以。不过重量会增加，机动性可能会受影响。”
“那就优化结构！”王浩又跑到白板另一边，画了个更歪的蜻蜓。
“再说‘猎蜂’！现在的‘蜂刺’激光只能致盲，太过温柔了！咱们需要点更……有存在感的！”
他在蜻蜓肚子下面画了个爆炸符号。
“浩子你等等。”赵开源忍不住开口，“你不会是想给‘猎蜂’装炸药吧？那不成自杀式无人机了？”
“哪能啊！”王浩摆手，“我是说‘萤火虫’微型光弹！”
他在爆炸符号旁边标注：“高亮度闪光+彩色烟雾标记！”
“打出去，‘砰’一声，闪光致盲，烟雾标记位置！”
“既非致命，又够显眼！让敌人知道‘你被发现了’，心理威慑拉满！”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封言嘴角微扬：“这个想法不错。继续。”
得到认可，王浩更来劲了：“最重要的，是战术升级！”
他在白板上写下四个大字：【蜂群意志】。
“现在咱们的‘昆虫’全靠‘烛龙’指挥，‘烛龙’说往东，它们不敢往西。”王浩用笔敲着那四个字。
“但如果‘烛龙’被干扰了呢？如果通讯断了呢？这些‘虫子’不就成无头苍蝇了？”
他环视众人：“所以，得让它们学会自己思考——至少是简单的、局部的协同思考。”
陈光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分布式自主协同？”
“对对对！就是这个！”王浩比划着。
“比如三只‘猎蜂’在空中巡逻，突然和‘烛龙’失联了。”
“但它们自己知道，任务A是监视这片区域，任务b是发现异常就标记追踪。”
“那么即使没有中央指挥，它们三个也能自己商量：你往左，我往右，它升高，继续完成任务！”
他越说越兴奋：“再比如一群‘潜伏者’在建筑里搜索目标。
失去联络后，它们可以自己分配楼层，发现目标就围上去，一个堵门，一个封窗，一个爬通风管。
不用等指令，自己就能组织围捕！”
李阳被这个想法吸引住了：“就像真的蜂群……没有蜂王指挥，工蜂们也能协同工作。”
“就是这个意思！”王浩把笔一扔。
“咱们得给这些‘虫子’植入点低级AI，让它们能自己处理简单情况。”
“ ‘烛龙’在的时候听‘烛龙’的，‘烛龙’不在的时候，它们自己就是个小团队！”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封言看向陈光：“技术上能做到吗？”
“可以。”陈光已经打开了平板开始计算。
“但需要解决几个问题。第一，轻量化AI核心的算力和功耗；”
“第二，抗干扰的短距通讯协议，让‘昆虫’们能相互‘说话’；”
“第三，预设的行为规则库要足够完善，避免它们做出错误决策。”
“算力我来想办法！”李阳举手。
“新一代微型处理器下个月到货，体积缩小百分之三十，性能提升一倍，功耗还降了。”
“通讯协议交给我。”陈光已经在写代码框架了，“基于跳频和扩频技术，设计一套专用于‘昆虫’单元间通信的微网络协议。”
“就算被干扰，也能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络。”
赵开源开口：“能源呢？如果让‘昆虫’们自己思考、相互通讯，耗电量肯定会增加。现在的电池撑不住。”
王浩嘿嘿一笑：“这不就轮到赵所您大显身手了嘛！微型高密度能源包，搞起来！”
赵开源无奈地摇头：“早就开始研发了。”
“基于‘玄冥’电池技术的小型化版本，能量密度比现有电池高三倍，就是成本……有点感人。”
“先别管成本，能做出来就行！”王浩搓着手，“还有无线充电网络！”
“在基地里、在重要区域，布上无线充电点，‘虫子’们没电了就自己飞过去充，充完继续干活——完美！”
封言听着团队的讨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龙吟最宝贵的地方——永远不满足于现状，永远在思考如何变得更强。
“好。”他拍板，“接下来一周，集中攻关‘蜂群意志’系统。”
“王浩牵头，陈光、李阳、赵开源配合。我要看到原型。”
他顿了顿：“另外，为了测试新系统的实战效果……三天后，组织一场模拟对抗。”
所有人抬起头。
“红方，龙吟护卫队扮演渗透方，十二人，装备标准外骨骼和轻武器。”封言说。
“蓝方，升级后的‘昆虫军团’，数量……你们定。”
他看向王浩：“规则就一个：蓝方要在完全不依赖‘烛龙’中央指挥的情况下，发现、追踪、标记所有红方队员。”
“红方则要设法突破封锁，抵达目标点。”
王浩眼睛发光：“封哥，你这是要让我们用‘虫子’打真人cS啊！”
“差不多。”封言微笑，“但输赢有奖惩。蓝方赢了，下个月的研究经费增加百分之二十。输了……”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
“必须赢！”王浩跳起来，“浩哥我亲自设计战术！”
三天后，龙吟研究院东南角，废弃厂区改造的模拟对抗场。
这里原本是个老机械厂，厂房破旧，管道纵横，到处是锈蚀的设备和堆放的杂物，地形复杂得像个迷宫。
这正是测试“昆虫军团”城市环境适应性的绝佳场所。
上午九点，红方十二名护卫队员已经进入场地，分散在厂区各处。
他们穿着简化版“铁狼”外骨骼，手里拿的是发射染色弹的训练枪。
每个人头盔上都装有传感器，被“击中”要害区域会自动判定“阵亡”。
蓝方指挥部设在厂区外的一辆移动指挥车里。
王浩、陈光、李阳三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前是十二块分屏，显示着“昆虫”单位传回的实时画面。
“各单位汇报状态。”王浩戴着耳麦，难得正经一次。
【猎蜂一号至六号，空中巡逻编队就位。高度八十米，覆盖半径三百米。】
【潜伏者一号至八号，地面侦察组已潜入厂房A区、b区。】
【甲虫侦察群已部署，数量二十四，分布在管道、通风口、设备缝隙等隐蔽位置。】
“很好。”王浩搓着手。
“记住，从现在开始，‘烛龙’只负责数据记录和胜负判定，不参与指挥。所有行动，靠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明白。】电子合成音回答道——这是“蜂群意志”系统的统一接口。
对抗开始。
前五分钟，风平浪静。
红方队员很谨慎，缓慢移动，尽量避开开阔地带。
第六分钟，厂房b区二层，“潜伏者三号”的震动传感器捕捉到异常脚步。
【b2区，走廊东段，检测到人类移动信号。数量：二。】机械蜘蛛通过微网络将信息共享给附近单位。
空中，一架“猎蜂”降低高度，摄像头转向b区厂房。
【视觉确认，两名红方人员。正在向楼梯间移动。】
信息继续扩散。附近的三只机械甲虫接到指令，开始向楼梯间方向爬行。
“他们要下楼！”王浩盯着屏幕，“地面组，堵住一楼出口！”
但指令发出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没有中央指挥，得靠“昆虫”们自己判断。
不过“蜂群”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快。
一楼出口附近的两只“潜伏者”迅速移动到门两侧阴影中，进入待机状态。
同时，空中两架“猎蜂”调整位置，封锁了从二楼窗户跳下的路线。
红方两名队员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
他们谨慎地下到一楼，推开锈蚀的铁门——
“噗！噗！”
两声轻微的爆响。
两枚“萤火虫”光弹在他们脚边炸开，刺眼的闪光让两人下意识闭眼。
等再睁开时，身上已经被溅上了醒目的荧光绿色染料。
【目标A7、A9，标记成功。】系统提示。
“漂亮！”王浩握拳。
但红方也不是吃素的。
剩下十名队员立刻改变战术，开始有意识地破坏环境。
一名队员用训练枪打碎了几个挂在墙上的灯泡，制造黑暗区域；
另一名队员找到一台老式工业风扇，接通电源，巨大的噪音干扰了声波传感器的判断；
还有两人钻进了狭窄的管道，那里“潜伏者”进不去，“猎蜂”也看不到。
“蜂群”的应对开始出现混乱。
【管道区域侦察失效，请求支援。】
【噪音干扰严重，声学定位精度下降63%。】
【黑暗区域光学传感器效果不佳。】
指挥车里，李阳皱起眉头：“环境适应性还是不够。赵老说得对，真实世界太脏太乱了。”
陈光却盯着数据流：“但它们在自我调整。”
确实，屏幕显示，“蜂群”正在重新分配任务。
两架“猎蜂”拉高，用广角镜头监控整个厂区，提供全局视野；
剩下的四架降低高度，用红外热成像扫描黑暗区域；
机械蜘蛛们开始绕开噪音源，从侧翼包抄；
“甲虫”群则放弃了开阔地带，全部钻入缝隙和管道——虽然慢，但更隐蔽。
第十五分钟，“蜂群”捕捉到了第三个目标。
一名红方队员试图从通风管道爬进中央控制室，但刚探出头，就被贴在管道口上方的一只机械甲虫发现了。
甲虫没有攻击能力，但它立刻发出了警报。
附近的“潜伏者”迅速围拢，堵住了管道出口。
空中的“猎蜂”发射“萤火虫”光弹，在管道口外炸开。
那名队员进退不得，只能举手示意“投降”。
【目标A3，标记成功。】
对抗进行到第二十五分钟时，红方已经“损失”了五人。
而蓝方只“损失”了两只机械甲虫（被踩坏了）和一架“猎蜂”（撞上了突然飞起的鸽子——纯属意外）。
剩下的七名红方队员开始集结，准备强行突破。
他们选择了厂区西侧的一片开阔地。
那里堆放着大量废弃集装箱，地形复杂，但至少有突围的空间。
“他们要拼命了。”李阳盯着屏幕。
七名队员呈战术队形冲出掩体，训练枪的火力覆盖了前方扇形区域。
两只试图靠近的“潜伏者”被染色弹击中，判定“瘫痪”。
但“蜂群”的应对再次展现了分布式智能的优势。
空中，三架“猎蜂”不再试图接近，而是拉开距离，从高空持续跟踪标记，为其他单位提供实时位置信息。
地面，剩余的“潜伏者”不再硬冲，而是利用地形迂回包抄。
它们从集装箱缝隙间穿行，从地下排水沟爬过，甚至有一只从生锈的龙门吊上滑索降落，直接落在了红方队形的侧后方。
同时，“蜂群”启动了新战术。
四只机械甲虫携带微型干扰器，悄悄爬到了红方队员的外骨骼关节处，吸附上去。
虽然干扰器功率很小，但足以让外骨骼的助力系统出现细微卡顿——在高速移动中，这足以打乱节奏。
红方的突围开始变得艰难。
第三十八分钟，又两名队员被标记。
第四十五分钟，剩下的五人被彻底包围在一片集装箱堆场中。
头顶是三架“猎蜂”，周围是六只“潜伏者”，缝隙里还爬着十几只机械甲虫。
红方队长叹了口气，举起手：“我们认输。”
对抗结束。
指挥车里，王浩欢呼一声跳起来：“赢了！浩哥我的战术牛逼吧！”
陈光推了推眼镜：“准确地说，是‘蜂群意志’系统的分布式决策算法牛逼。”
“整个过程，‘烛龙’的中央指挥介入率为零。”
李阳看着数据报告：“但能源消耗比预计高了百分之四十。持续高强度运算和通讯，对电池压力太大了。”
“所以需要赵所你的无线充电网络啊！”王浩拍着赵开源的肩膀。
“老赵，赶紧搞起来！以后咱们的‘虫子’出门打架，打累了就找充电桩歇会儿，跟共享单车似的！”
赵开源无奈地笑：“已经在测试了。首批五个无线充电桩下周就能部署在关键区域。”
封言这时走进指挥车，脸上带着笑容：“表现不错。特别是失去中央指挥后的自主协同能力，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顿了顿：“不过浩子，你最后那句话提醒了我。”
王浩眨眨眼：“哪句？”
“‘咱们的虫子现在只会守家，能不能放出去叮人？’”封言重复道，“这次对抗证明，它们确实有这个能力。”
他看向窗外那片废弃厂区：“既然能在这里追踪自己人，那为什么不能……去追踪真正的敌人呢？”
车厢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懂了封言的意思。
“但那样风险很大。”李阳谨慎地说。
“‘昆虫’单元一旦离开研究院范围，就脱离了‘烛龙’的主控网络和我们的实时支援。万一被捕获、被破解……”
“所以才要继续升级不是吗。”封言说。
“更强的隐蔽性、更长的续航、更智能的自我保护机制——这些不正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吗？”
他拍了拍王浩的肩膀：“浩子，你不是嫌‘虫子’只能守家吗？”
“给你个任务：设计一套‘昆虫’单位的主动侦察\/反击战术方案。”
“目标，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独立执行最长七十二小时的潜伏、侦察、追踪任务。”
王浩眼睛瞪得溜圆：“封哥，你这是要搞……‘昆虫特工队’啊？”
“可以这么理解。”封言笑了笑。
“不过记住——这只是前期研究，要不要真的放出去，还得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走出指挥车，留下车厢里三个眼睛发亮的家伙。
王浩搓着手，已经开始在平板上画草图了：
“主动侦察……得加装更多传感器……还得有自毁机制，万一被抓了不能泄密……”
李阳摸着下巴：“机体结构得重新设计，要更轻、更坚固、更适应复杂环境……”
“也许可以借鉴‘司辰’机械臂的柔性关节？”
陈光调出了“蜂群意志”的代码框架：“需要增强边缘计算能力，让每个单元都能独立处理更复杂的任务。”
“还有加密通讯协议，要能对抗专业级的信号拦截和破解……”
三个人埋头讨论起来，完全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