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编钟的余音还在梁间盘旋，嬴轩的甲片与阶石相碰，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抬眼便见玉阶之上，嬴政正握着那方传国玉玺，螭虎纽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立六子嬴轩为太子，监国摄政。宦官的宣旨声像根银针，刺破了满殿的屏息。
嬴轩的指尖在袖中蜷起。
他记得三日前还在漠北啃冻硬的炊饼，听着匈奴骑兵的哀嚎；记得昨日凌晨接到咸阳急报时，秦风往火盆里添炭的手都在抖——三十万石粮的缺口，足够让任何储君未立便先栽个跟头。
可此刻，玉玺上的温度透过丝帛传来，烫得他掌心发疼。
谢父皇。他单膝跪地，玄色蟒纹朝服垂落如瀑。
余光瞥见李斯的朝靴在右侧微微挪动，冯去疾的玉玦突然不响了，王翦的白发在烛火里晃出一片暖红。
平身。嬴政的声音带着酒意，是方才在城门口饮的那坛破虏春。
他伸手指向殿外，去看看你新得的印绶——玉工熬了三夜，刻的是二字。
嬴轩起身时，腰间定秦剑的云纹蹭过龙案。
他忽然听见耳畔响起机械音，像锈住的齿轮在转动：隐藏任务荡平匈奴王庭完成度100%，系统将于三刻后进入24小时升级阶段，期间所有功能关闭。
血往头顶涌的瞬间，他差点捏碎袖中那方太子印。
三个月前系统觉醒时，他靠每日签到得来的《吴子兵法》残卷稳住军心；半月前在狼居胥山被围，是系统奖励的破阵箭救了他和韩信的命。
此刻若没了系统......他望着阶下跪成一片的朝臣，喉结动了动。
杨威将军韩信听封！
新的宣旨声救了他的神思。
韩信从队列末尾冲出来时，皮甲上还沾着漠北的沙。
这个月前还在他帐下当偏将的年轻人，此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震得殿角铜鹤灯都晃了晃：臣在！
破匈奴左贤王部，斩敌三万，赐爵左庶长，封杨威将军。宦官的拂尘扫过韩信发顶，接旨。
韩信捧旨的手在抖，羊皮卷边角被他捏出褶皱。
嬴轩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什么——是昨日在军帐里说的末将不敢奢望，还是此刻漫上眼眶的热意？
直到王翦轻咳一声，韩信才猛醒般叩首，额头撞在石上的闷响，比编钟声更清晰。
带匈奴俘酋。
殿外突然响起刀镡相击的脆响。
头曼被两个甲士架着拖进来时，毡袍下摆浸着融雪，昔日被族人奉为的脸上全是青肿。
他的儿子娄南跟在后面，金冠歪在耳侧，发辫散成乱草。
大秦皇子果然会造势。头曼突然抬头，血沫从裂开的嘴角淌下，杀了我们吧，总比游街......
谁要你死？嬴政端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眼底的冷光，明日让咸阳百姓看看，草原的天是怎么塌的。
娄南突然挣开甲士，扑向玉阶。
但他的动作在离嬴轩三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定秦剑已出鞘三寸，寒芒掠过他的咽喉。
退下。嬴轩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他能感觉到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倒计时：剩余三十分钟。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腰带，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没有今日签到奖励兜底的慌乱。
太子累了。嬴政挥了挥手，殿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告退声。
李斯经过嬴轩身边时，广袖带起一阵沉水香：恭喜太子，明日早朝还需......
李丞相。嬴轩截断他的话，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玉牌，三十万石粮的账，臣弟明日与你细算。
李斯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又堆起笑：该的，该的。
殿门在最后一道身影后闭合时，嬴轩摸向怀中的系统面板——果然，曾经熟悉的淡蓝光幕消失了。
他望着案头那方印，突然想起在漠北雪地里，老医者说的月满则亏。
此刻的太子冠压得他脖颈发沉，没有系统的二十四小时，足够让多少双眼睛从暗处睁开？
殿下。秦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庆功宴的酒已温好，顿大夫说要亲自来敬。
嬴轩推开窗，寒风卷着梅香灌进来。
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前殿，突然听见廊下传来玉玦轻响——是顿弱的脚步声。
那个人总爱把情报藏在酒里，今日这杯，怕是比往年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