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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秋日稀薄的阳光勉强穿透剑桥常见的阴云。
埃德蒙和亚瑟坐在他们常去的酒馆的老位置,桌上摊着几本教科书和几张画满潦草公式的草稿纸。
亚瑟正拿着一块面包,蘸着肉汁,兴奋地比划着:“……所以你看,如果改变这个进气阀的角度,哪怕只是五度,压缩比就能提升至少……”
“对了,”亚瑟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你答应我的番外呢?罗伯特公爵和伊丽莎白小姐的苏格兰秘密婚礼?我家那两位女士可是望眼欲穿了。”
埃德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在写了,不过你话题转的的也太快了吧。”
“真的?”亚瑟惊喜。
“开头。”
埃德蒙面无表情地补充,“而且,我可能会稍微修改一下设定。”
“修改?修改什么?”
亚瑟立刻紧张起来,“你可不能让他们再出幺蛾子了!”
“只是增加一点现实的考量。”
埃德蒙慢条斯理地说,“比如,一位出身显赫的公爵,想要秘密结婚,必然会触动某些利益集团敏感的神经。他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爱情的阻碍,还有……来自他那个阶层内部的、无形的压力和博弈。”
亚瑟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埃尔,我只是想看个爱情故事,不是政治阴谋剧。”
“但现实往往就是如此,”埃德蒙放下咖啡杯,深绿色的眼睛望向窗外忙碌的庭院,“美好的事物周围,总是布满看不见的边界和陷阱。有时候,最大的阻力并非来自明确的敌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亚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沉重。
他看了看埃德蒙,又看了看他手边那杯几乎没加糖和奶的黑咖啡,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好吧,大作家,”他妥协般地耸耸肩,“只要最后是happy Ending,随便你怎么写。不过,拜托,陷阱别太多,我母亲的心脏受不了……”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不同于寻常猫头鹰的振翅声打断。
一只看起来风尘仆仆、羽毛凌乱的谷仓猫头鹰,像颗子弹一样精准地撞在酒馆的窗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把周围几桌人都吓了一跳。
它爪子上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皮质卷筒。
埃德蒙的动作瞬间停滞,正准备送往嘴边的酒杯停在半空。
他深绿色的眼眸骤然收缩,所有的闲适在刹那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
他认得这种卷筒,这是老陈那条线上用于传递最紧急、最高风险情报的容器。
亚瑟也愣住了,看着那只古怪的鸟和埃德蒙骤变的脸色。
“埃德蒙?那是……”
埃德蒙没有回答。他迅速起身,几乎是撞开了椅子,几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寒冷的空气灌入室内,那只谷仓猫头鹰跌跌撞撞地飞进来,将沉重的卷筒丢在埃德蒙面前的桌上,然后虚弱地瘫在一旁,胸膛剧烈起伏。
酒馆里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
埃德蒙无视了所有视线,一把抓过卷筒,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拧开了密封的盖子。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小块被鲜血浸透、边缘焦黑的粗布,以及一张用某种暗语和数字简单标注的、皱巴巴的小纸条。
看到那块染血的布时,埃德蒙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他的指腹擦过布料上已经变得暗红发硬的血迹,脸色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他快速解读着纸条上的密码,每读一个词,他下颌的线条就绷紧一分。
亚瑟担忧地凑近,压低声音:“埃尔,到底怎么了?你看起来像见了鬼。”
埃德蒙猛地将布条和纸条攥紧在手心,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抬起头,看向亚瑟,深绿色的眼睛里像是结了一层冰壳,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封冻在下面,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亚瑟,”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帮我个忙。现在,立刻。”
“什么?”亚瑟被他眼神里的东西慑住了。
“去你的房间,或者任何一个绝对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
埃德蒙语速极快,“打开你那个宝贝‘工作台’,检查所有齿轮、轴承和传导杆的啮合度,确保万无一失。校准你手头最精密的测量仪器,准备好最高强度的润滑剂和备用零件。”
亚瑟完全懵了:“现在?可是我的项目……”
“不是你的项目!”埃德蒙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是代价。有人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我们确保传送带不会在关键时刻崩断。快去!”
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命令,带着一种亚瑟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混合着焦灼与决绝的压力。
亚瑟看着好友眼中那片陌生的、仿佛有风暴在无声肆虐的冰海,所有关于机械原理和约克郡布丁的念头都消失了。
他猛地站起来,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被严肃取代。
“给我二十分钟。”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转身就冲出了酒馆门口,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中一闪而过。
埃德蒙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缓缓地、几乎脱力地坐回椅子上。
他松开紧握的手,那块染血的粗布和皱巴巴的纸条静静躺在他汗湿的掌心。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酒馆里浑浊的空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