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容阖一想到他们发生了什么就开心地傻笑,眉眼弯弯。
“怎么这么高兴?”沈屹然怕他着凉,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因为从此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啦,对不对。”容阖小声地询问道,嘴角一直放不下来。
“嗯。”
这日之后,容阖与沈屹然之间的关系,仿佛一夜春风拂过,坚冰消融,暖意盎然。
先前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粘稠的亲密。
容阖像是骤然得了什么稀世珍宝,恨不得把沈屹然时时刻刻捧在手心,揣在怀里,一有空闲,便寻由头腻在沈屹然身边。
沈屹然虽不似他那般外露,眉梢眼角的清冷却也化开了些许,纵容着这少年人炽热的依恋。
“哥哥,给我念一下这本书吧。”容阖把书塞到他怀里,自己躺到了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好。”沈屹然把书接了过来。
即便是沈屹然在安静地烹茶抚琴,容阖也能搬个绣墩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得目不转睛,那目光灼灼,几乎要在沈屹然侧脸上烙下印子来。
“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看呀。”要不是有人,他现在都想立马扑到他身上了。
“喜欢吗?”沈屹然放下手里的茶,转身看向旁边托着下巴的人。
“可喜欢了,最喜欢你!”容阖小声地用气音在他旁边说着。
沈屹然把手里的茶给他端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容府的下人们私下都笑说,自家这位小爷,如今是成了沈公子的一条小尾巴。
这日,容阖更是兴致高昂。
他在外头得了一方据说极难得的古墨,想着沈屹然近来正在习练一种新字体,定能用上,便如同揣了一团火在怀里,一路兴冲冲地跑回家。
脚步轻快,衣袂带风,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一想到明天见沈屹然就可以把东西送给他,心里就甜蜜蜜的。
谁知,刚跨过前院的门槛,还没望见自己院子的月亮门,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竟是面色肃然的容夫子。
容阖心里“咯噔”一下,那团欢快的火苗霎时弱了几分。他规规矩矩站好,敛了笑容,唤了声:“爹。”
容夫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跑得额角见汗,发丝微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自从中了举人,这儿子是越发跳脱了,书本笔墨碰得少了,整日里不是往外跑,就是围着沈屹然打转。
虽说沈屹然那孩子品貌才学都是上乘,对容阖也有益,但老缠着人家也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回来了?明日府城张通判家设宴,邀我过府一叙,你随我一同去。”
这话不是商量,是通知。容阖一听,脸就垮了下来,他本能地抗拒:“不想去。爹,您知道的,我最不耐烦应付那些场面上的虚礼,听着他们互相吹捧,浑身都不自在。”
容夫子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但强自按捺住了,他捋了捋胡须,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都十七岁了,不是七岁!中了举人,便算是真正入了仕途的门槛,往后这样的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岂能由着性子胡来?”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那明显没听进去的表情,决定抛出真正的意图。
“再者,你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张通判家风清正,他家几位小姐也到了待字闺中的年岁,明日想必还有其他家的闺秀在场,你整日这般疯玩,不着调,像什么样子?哪家好人家的女儿能瞧得上你?”
“相看?”容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声音都拔高了些,“我才不需要相看呢!”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
他心里早已被沈屹然的身影填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那些陌生的名字和面孔,与他何干?
容夫子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袖袍一甩,语气不容置疑:“此事由不得你胡闹,你必须去,明日巳时,穿戴整齐,随我出门,若敢误了时辰,家法伺候!”
说罢,不再给容阖任何辩驳的机会,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个威严的背影。
容阖看着父亲离去,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满腔的兴奋与欢喜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砸得粉碎。
容夫人看着儿子垮着肩膀、一脸不忿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柔声劝道:“儿啊,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年岁渐长,有些事……总该考虑起来了,那张通判家的小姐,听闻品貌端庄,知书达理,你去见见,也无妨的。即便不成,多结识些同龄的才俊,也是好的。”
容阖无法对母亲发脾气,也无法说出心底那个真正的理由,只能梗着脖子,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沈公子明日也是要去的,你俩结伴一起去,总该不那么抗拒了?”
“什么!他也要去?”容阖面色震惊,不可置信。
“是的。”
容夫人以为他是一时转不过弯,又叮嘱了两句,也摇头离开了。
前院瞬间空寂下来,只余容阖一人站在原地,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委屈直冲头顶。
“啧,好烦人。”
容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挫败又烦躁的哀嚎,像一头被困住的小兽,猛地转身,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风度,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震得窗棂都微微作响。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容阖兀自气闷难平。
他一屁股瘫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里乱糟糟的。
“相看什么相看。”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凭什么我要去相看别人,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连身心……都给了出去,怎么可能去相看别人,我喜欢的明明是……”
容阖打住了,即使独处,他也不好意思把这件事说出口。
他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沈屹然的名字在唇齿间滚了滚,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