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撕扯的剧痛尚未完全消散,三人便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陈凡闷哼一声,强忍五脏移位般的痛楚,秽灭雷瞳瞬间扫视四周。
没有预想中的绝杀陷阱或追兵,入眼竟是一片奇异的静谧之地。
这是一处被高耸入云的漆黑峭壁环抱的幽深山谷,天空呈暗紫色,不见日月,唯有几缕苍白色的极光般的光带蜿蜒划过,投下朦胧微光。谷内气温极低,呵气成霜,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墨蓝色苔藓,踩上去柔软而冰冷。山谷不算大,中央有一潭不起眼的幽泉,泉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散发出丝丝寒意。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谷四周的岩壁上,开凿着数十个规整的洞府,洞口被厚厚的冰层封印,隐约可见内部有石床、石桌等简单器具,却感受不到丝毫生机,仿佛一座被瞬间冻结的古老村落。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阴气与稀薄的灵气,更有一股万古不化的死寂之意。然而,与寂灭荒原那充满侵蚀性的寂灭之气不同,此地的死寂更偏向于永恒的沉静与安眠。
“这里是……何处?”莉娜挣扎着坐起,脸色苍白如纸,伤势极重,但看到此地景象,眼中充满惊疑,“好精纯的玄阴之气!这绝非万魔血窟,也非寂灭荒原!”
剑无名以剑拄地,嘴角溢血,环顾四周,剑眉微蹙:“此地……有剑意残留。很淡,很古老,但……极其纯粹。”他身为剑修,对剑意感应最为敏锐。
陈凡迅速检查自身状态。伤势沉重,幽冥死气虽被初步炼化压制,但经脉脏腑的创伤非一时半刻能愈。他深吸一口气,此地阴寒灵气入体,竟被混沌真元轻易吸纳,转化为精纯能量滋养伤体,效果甚至比寻常灵气更好。
“暂无危险,先疗伤!”陈凡沉声道,取出丹药分予二人,自己则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百秽真经》。此地环境对他功法竟有几分助益,恢复速度比预想中快。
数个时辰后,陈凡率先睁开双眼,伤势稳定了五成,战力恢复小半。他起身探查山谷。神识扫过,那些冰封洞府内的修士早已坐化万年,只剩晶莹白骨,衣物法宝皆已风化。但从一些残留的玉简碎片和洞府布置看,此地修士修炼的应是某种阴寒属性的功法。
他走到中央幽潭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泉水触手冰寒刺骨,蕴含着精纯的玄阴之力,但对拥有混沌真元的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
“咦?”陈凡目光一凝,在潭边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下,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禁制痕迹。若非他神识强大且蕴含混沌意蕴,绝难发现。他小心翼翼破解禁制,青石移开,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保存完好的黑色玉简。
神识探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玄冥秘录·遗篇》——此地乃上古宗门“玄冥宗”一处分舵遗址。万载前,天地剧变,宗门遭劫,此地与外界的传送古阵被毁,灵气枯竭,化为绝地。留守弟子皆坐化于此。玉简中记载了玄冥宗的核心功法《玄冥真经》部分精要,以及一门秘术“玄冥敛息诀”,可完美收敛气息,融入阴冥环境,非高一大境界难以看破。最后,是一幅简陋的周边地域图,标注此地为“永夜幽谷”,位于古战场极北边缘,毗邻“葬神大裂谷”另一侧,距离他们之前所在的区域不知多少万里。
“玄冥宗……永夜幽谷……”陈凡心中了然。这次随机传送,竟将他们送到了古战场另一端,一处早已湮灭的上古宗门遗迹。祸兮福所倚,此地偏僻隐秘,环境特殊,正是绝佳的藏身疗伤之所!
他将玉简内容告知剑无名与莉娜。
“玄冥敛息诀?好东西!”莉娜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喜色,“若有此术,配合此地环境,或可避开幽泉老祖的追踪!”
剑无名亦点头:“此地剑意虽淡,却暗合‘静寂’之道,于我剑心磨砺有益。可暂留疗伤。”
计议已定,三人各自选了一处洞府,破除冰封,稍作清理,便作为临时洞府住下。陈凡在谷口和潭边布下隐匿预警阵法。
接下来数日,三人全力疗伤。陈凡凭借混沌真元的包容特性,大量汲取此地玄阴之气,炼化丹药,伤势飞速好转,修为甚至隐隐有所精进。剑无名则整日面对幽潭静坐,感悟那丝永恒的寂灭剑意,周身剑气愈发内敛深邃。莉娜也借助此地精纯阴气,稳定了伤势。
期间,陈凡将“玄冥敛息诀”修炼至小成,施展之下,气息几乎与幽谷环境融为一体,效果极佳。
这日,陈凡伤势尽复,状态更胜往昔。闲来无事,他仔细研究那幅地域图,发现图上一处标记引起了注意:在“永夜幽谷”东北方向千里外,有一处标注为“玄冥寒眼”的地方,旁边用小字备注:疑似有“万年玄冰魄”孕育。
万年玄冰魄!这可是炼制冰系法宝、修炼阴寒功法的至宝,蕴含极其精纯的寒冰本源之力!若能得之,无论用于炼器还是辅助苏璃(若她修炼太阴属性功法)修炼,皆有奇效。
陈凡心动了。如今行踪暂时安全,实力恢复,正好可外出探寻一番,顺便打探外界消息。
他将想法告知剑无名与莉娜。
“万年玄冰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剑无名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我随你同去,此地剑意感悟暂告段落,需实战磨砺。”
莉娜伤势未痊愈,主动请缨留守:“我在此巩固修为,修炼敛息诀,并看守此地。若有变故,即刻传讯。”
商议妥当,陈凡与剑无名即刻出发。施展玄冥敛息诀,两人身形化作淡淡虚影,融入昏暗的天色中,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千里之遥,对于金丹修士不过片刻功夫。越靠近“玄冥寒眼”标注区域,气温越发酷寒,空中开始飘落细碎的黑色冰晶,连神识都似要被冻结。
前方出现一座高耸的冰山,山体黝黑,散发出亘古不化的寒意。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洞窟,洞口不断喷吐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那里便是“玄冥寒眼”所在。
两人悄然靠近,在洞口附近,却发现了一场对峙!
洞窟外,三名身着统一白色寒袍、修为在金丹初期的修士,正结成战阵,护住身后一名脸色苍白、似乎身受寒毒侵蚀的年轻女子。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五头通体湛蓝、形如巨狼、口吐玄冰气息的“冰煞妖狼”!为首一头妖狼体型格外庞大,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
地上已躺着一具白袍修士的尸体,被冰封碎裂。显然,双方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是北域‘寒冰谷’的人!”莉娜曾给陈凡普及过古战场各方势力,寒冰谷是北域一个人族中型宗门,擅长冰系功法。
那几名寒冰谷弟子显然不敌狼群,险象环生,护体灵光在妖狼的扑击和寒息下摇摇欲坠。
“师兄!怎么办?林师姐寒毒发作,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一名年轻弟子焦急喊道。
为首那名年纪稍长的弟子一脸决绝:“结冰魄玄光大阵!拼死也要护送林师妹回谷!”
眼看狼群再次扑上,阵光即将破碎。
陈凡与剑无名隐匿在暗处,对视一眼。
“救不救?”剑无名传音。
陈凡目光闪烁。寒冰谷是北域地头蛇,救下他们,或可获取最新情报,甚至借此与北域人族势力建立联系,为后续寻找苏璃和返回天阙城铺路。而且,那“万年玄冰魄”或许还需借助本地修士之力。
“救!”陈凡瞬间决断,“我来对付狼王,你清理杂鱼。”
话音未落,陈凡身形如鬼魅般射出,直扑那头金丹中期的冰煞狼王!同时,刻意将气息维持在金丹中期水准。
“蚀灵掌!”
一道灰黑色掌印撕裂寒风,后发先至,拍向狼王头颅!
狼王警觉,怒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粗大的蓝色冰焰!
“嗤啦!”
蚀灵掌与冰焰碰撞,灰黑色气流竟将冰焰迅速腐蚀消融!掌印去势不减,印在狼王肩头!
“嗷呜!”狼王痛嚎一声,肩头鳞甲碎裂,一片焦黑,被那诡异的腐蚀之力侵入体内,动作一滞!它惊怒交加,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人类功法如此克制它的寒冰之力!
与此同时,剑无名身影如烟,剑未出鞘,并指连点,数道凝练剑气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其余四头妖狼眉心!
“噗噗噗噗!”
四头妖狼连惨叫都未发出,轰然倒地,生机断绝!秒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几名寒冰谷弟子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出现、实力强横的两人,尤其是剑无名那神乎其技的剑法,震撼得说不出话。
陈凡得势不饶人,身法展开,与受伤的狼王缠斗。他的秽灭真元天生克制这些阴寒属性的妖物,狼王的寒冰攻击对他效果大减,反而被他凭借精妙身法和腐蚀性极强的掌指功夫打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
不过十招,陈凡抓住一个破绽,一记蚀神指点出,洞穿狼王头颅,将其击毙。
战斗结束。陈凡拂去身上不存在的冰屑,气息平稳,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名为首的寒冰谷弟子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恭敬行礼:“晚辈寒冰谷弟子赵峰,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陈凡淡然道:“散修,陈凡。这位是剑无名。途径此地,顺手为之。”
散修?赵峰心中更是凛然。如此实力,怎可能是寻常散修?但对方不愿透露,他也不敢多问,连忙道:“前辈大恩,寒冰谷没齿难忘!我等奉命前来玄冥寒眼寻找‘玄冰灵草’为林师妹解毒,不料遭遇狼群围攻……若非前辈出手,我等恐已遭不测。”
陈凡看向那名被搀扶着的、气息微弱的林姓女子,问道:“她所中何毒?”
赵峰苦笑:“是‘幽冥寒毒’……乃前几日在此谷外围遭遇一伙神秘黑衣人偷袭所致,林师妹为救我等,硬接了一掌。此毒极为阴寒刁钻,非本门‘玄阳丹’或至阳之物不可解,但玄阳丹炼制不易,谷中存量极少……”
幽冥寒毒?黑衣人?陈凡心中一动,莫非是幽冥殿的人?他们已经渗透到北域了?
他不动声色,走近那林姓女子,伸指搭在其腕脉上,一丝混沌真元探入。果然,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死寂之气的毒素盘踞在其心脉附近,不断侵蚀生机。
“此毒,我能解。”陈凡收回手,平静道。
“什么?!”赵峰等人又惊又喜,“前辈此言当真?!”
陈凡点头。他修炼《百秽真经》,混沌真元可炼化万毒,这幽冥寒毒虽烈,但本质仍是阴寒死寂之力,正好被他克制。他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蕴含一丝混沌生机的“净煞丹”递给赵峰:“服下此丹,运转功法引导药力,半日可愈。”
赵峰将信将疑,但见陈凡气度不凡,实力高深,且刚救他们性命,不像妄言之人,便小心给林师妹服下丹药。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迅速中和其体内寒毒。林师妹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气息也变得平稳有力。
“真的有效!寒毒在消退!”赵峰惊喜万分,看向陈凡的目光充满感激与敬畏,“前辈真乃神人!此恩如同再造!”
陈凡摆摆手:“举手之劳。我且问你,你们可知‘万年玄冰魄’?”
赵峰闻言,脸色一正:“前辈是为玄冰魄而来?此物确实在寒眼深处有孕育,但那里极度危险,有更强大的冰煞孕育,甚至传闻有‘冰魅’出没,金丹后期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而且……”他压低声音,“据谷中典籍记载,那玄冰魄似乎与一处上古‘玄冥封印’有关,牵涉甚大,前辈若欲取之,还需谨慎。”
玄冥封印?陈凡心中一动,莫非又与上古秘辛有关?他点点头:“多谢告知。我等自有分寸。你们伤势如何?可需护送回谷?”
赵峰连忙道:“不敢再劳烦前辈!林师妹毒已解,我等恢复片刻即可自行回谷。前辈救命之恩,寒冰谷必当厚报!这是本门信物,前辈日后若至北域,可凭此物到寒冰谷,我等必扫榻相迎!”他取出一枚冰蓝色令牌恭敬递上。
陈凡接过令牌,收入怀中。结个善缘,未尝不可。
寒冰谷弟子再三拜谢后,告辞离去。
幽谷入口,又只剩下陈凡与剑无名二人。
剑无名看向寒眼洞窟,目光锐利:“似乎比预想中复杂。”
陈凡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复杂,才有趣。走吧,剑师兄,去看看那玄冰魄,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身影一闪,没入那喷吐着极致寒流的洞窟之中。新的探险,即将开始。
而北域这片土地,也因他们的到来,将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