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崖古城民团团员裴礼的手掌刚按紧树干上的硫磺袋绳结，坡下灌木丛里就传来“咔嗒”一声脆响。他立刻按住身旁正要起身的民团弟兄，指尖往嘴边一竖，目光死死盯在下方山道。
六双眼睛，藏在半人高的榛子丛后，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听细碎的脚步声正顺着山道往黑风谷西面溶洞方向挪。
“是黑袍子的人。”身旁的弟兄压低声音，手里的长矛杆已经抵在地上。
裴礼眯眼数着，打头的两人穿着短褂，腰间别着弯刀，后面跟着的十个人清一色黑袍，袖口绣着的邪符在晨光里泛着暗纹。
这是他按着望江崖古城民团团长姜小电的指令，带着六名望江崖古城民团成员在溶洞北侧缓坡设伏的第三个时辰。选的这处海拔五十来米的坡地正好能俯瞰溶洞入口，榛子丛密得能藏住人，脚下铺的一层松动石子是昨晚特意从山涧搬来的，就等有人踩上去报信。
果然，走在中间的三个黑袍人没留意脚下，踩得石子“哗啦”响。裴礼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别动。
他早跟弟兄们交代过，先数清人数再动手。黑袍人要是只有三五人倒好说，可这十二个人手里都有家伙，硬拼怕吃亏。等最后一个黑袍人也踏进硫磺袋覆盖的范围，裴礼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往坡下一扔。
火折子落在散落的硫磺粉上，“腾”地燃起黄烟，呛得黑袍人纷纷捂嘴后退。裴礼喊了声“冲”，六个人握着长矛从榛子丛里跳出来。打头的弟兄一矛戳中最边上黑袍人的胳膊，疼得那人惨叫着摔在地上。另一个黑袍人举刀要砍，裴礼侧身躲开，长矛杆顶在他胸口，把人推得撞在树上。
“撤！”裴礼见目的达到，喊了声。弟兄们利落后退，往坡上跑的时候，他回头扫了眼。黑袍人没敢追，正围着受伤的两人嘀咕。
这一趟摸清了，溶洞外围至少有十二个人守着，没见着改造人，倒是弯刀的样式跟上次在望江崖见到的不一样。更宽更沉，像是专门用来劈砍的。
等跑回陶赖昭古城城西的临时仓库，姜小电正拿着账本核对物资。见裴礼进来，他放下笔：“咋样？数清了没？”
“十二个人，都是弯刀，没改造人。”裴礼抹了把汗，接过递来的水碗灌了一口，“硫磺烟一冒就乱了阵脚，看着不像是经受过正经操练的。”
姜小电点点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林丫头他们在仓库旁的屋子解碎片呢，你去歇会儿，晚点咱们合计突袭的事。”
裴礼刚走，屋门就被推开，林嫚砚抱着黑石碎片进来，陈怀夏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块布擦着勘探锤。
“姜团长，碎片上的纹路显了。”林嫚砚把碎片放在桌上，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碎片上。
淡金色的纹路慢慢浮出来，像极了老郎中画的草药图谱，却比那复杂得多。岔岔弯弯的线条拼出个溶洞的形状，最右边一条线尽头画着个小圆圈，旁边还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符号。
“这是西溶洞的岔路。”陈怀夏凑过来，指着线条说，“上次去探溶洞，只走了中间那条路，没敢往两边绕，怕有陷阱。”
老郎中这时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个药包。他凑到碎片前，眯眼瞅了半天，手指在符号上摸了摸：“这是镇邪符文，早年在师傅的医书里见过，说是能开暗道的钥匙。要是我没记错，这符文得用带阳气的物件激活，不然碰了容易引邪上身。”
林嫚砚闻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的血玉。她想起昨晚触摸碎片时，血玉微微发烫，只是当时没敢多琢磨。
“阳气的物件……”她看向陈怀夏，“你身上的阳玉佩行不行？”
陈怀夏从怀里掏出阳玉佩，放在碎片旁。玉佩是暖白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可放在碎片边半天，符文也没动静。
老郎中摇了摇头：“怕是不够，这符文看着年头久了，得是能跟地脉通上气的物件才行。”
“那用硫磺呢？”陈怀夏又说，“上次用硫磺熏过邪祟，管用得很。”
“不行不行。”老郎中赶紧摆手，“硫磺驱邪是没错，可这符文娇贵，一熏说不定就给熏坏了。到时候暗道没开成，还把路堵死了。”
两人正争着，林嫚砚突然说：“不如明天先去溶洞入口试试，带着阳玉佩，再备点硫磺，要是激活不了，再想别的办法。”她看了眼陈怀夏，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跟我一起去，沈含带弟兄们在外围警戒，免得黑袍人突然出来。”
陈怀夏点点头，把阳玉佩揣回怀里：“放心，有我在。”他知道林嫚砚担心什么，上次探溶洞就遇到黑袍人。这次去激活符文，要是出了岔子，不光暗道找不到，还可能让黑袍人察觉他们的计划。到时候石头城子古城那边就危险了，黑袍人早说过要把邪祟运去石头城子，要是让他们先把母石总库的邪力弄到手，后果不堪设想。
当天下午，仓库旁的屋子就热闹起来。姜小电跟裴礼商量突袭的事，裴礼主张三天内就动手，趁黑袍人没摸清他们的兵力，打个措手不及。
姜小电却觉得不妥，说要等林嫚砚确认了暗道位置再动。不然冲进溶洞岔路多，容易迷路，到时候被黑袍人包了饺子就麻烦了。
两人争到一半，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杜文武送水来了。他提着个水桶，低着头，把水碗放在桌上，转身要走的时候，姜小电喊住他：“晚上跟沈含一起去哨塔盯会儿，注意着黑袍人的动静。”
杜文武应了声，脚步顿了顿，才往外走。没人注意到，他袖口藏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民团仅五人设伏，无硫磺”，是中午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写的。
他心里盘算着，等晚上去哨塔，绕到西溶洞外的老槐树下，把纸条塞进石缝里。
上次就是在那儿跟黑袍人传的信，银面具人说了，要是能摸清民团的兵力和物资，有重赏。
到了傍晚，杜文武借口去解手，从哨塔溜了出来。他沿着山道往老槐树走，心里有点发慌，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人。
走到老槐树下，他蹲下来，假装系鞋带，手指往石缝里摸。刚把纸条塞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杜文武，你在这儿干啥？”
杜文武吓得一哆嗦，回头见是沈含，赶紧站起来：“没、没干啥，鞋带松了，系一下。”
沈含皱着眉，往地上扫了眼：“这荒山野岭的，系个鞋带用得着跑这么远？”他早就觉得杜文武不对劲，前几天晚上就撞见他偷偷出村，当时没好意思问，今天见他又鬼鬼祟祟的，心里更起疑了。
杜文武赶紧摆手：“就是觉得哨塔那边闷，出来透透气。”说着就要走，沈含却拦住他：“一起回去吧，姜团长还等着报信呢。”
杜文武没办法，只好跟着沈含往回走。他没看见，在他走后没多久，两个黑袍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摸出石缝里的纸条，飞快地往溶洞方向跑。
溶洞里，银面具人拿着纸条，嘴角勾了勾。他身边的黑袍人问：“大人，要不要现在就去打陶赖昭古城西哨塔？”
银面具人摇了摇头：“再等等，民团要是真只有五人，那他们的物资肯定不多。明天增派五个人去守溶洞，再派十个人去袭哨塔，先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咱们好趁机把西侧岔路的石门加固好，那门后藏着的东西，可不能让民团发现了。”
黑袍人应了声，退了下去。银面具人看着纸条，眼神阴沉沉的，他不知道，这张假情报，会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全乱了套。
另一边，林嫚砚正跟陈怀夏在屋里研究碎片。陈怀夏把勘探锤放在桌上，指着碎片上的暗河入口说：“要是能找到暗河，说不定能直接通到北溶洞的母石总库。到时候就能阻止黑袍人把邪祟运去石头城子了。”
林嫚砚点点头，手指轻轻拂过碎片上的符文。她突然觉得胸口的血玉发烫，碎片上的符文也跟着亮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暗了下去。“奇怪……”她喃喃道，“刚才好像有反应。”
陈怀夏凑过来：“怎么了？”
“血玉刚才热了一下，符文也亮了。”林嫚砚说，“说不定血玉能激活符文？”
老郎中这时也进来了，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血玉是双脉守玉人的物件，能净化邪祟，可这符文是镇邪用的，能不能激活不好说。要是明天去试的时候没反应，可别硬来，免得血玉出问题。那石头城子古城可就少了层保障。”
林嫚砚点点头，把碎片收起来。她看着陈怀夏，眼神里带着点坚定：“不管怎么样，明天都得去试试，不能让黑袍人把邪祟运去石头城子。”
陈怀夏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去，不会让你出事的。”
夜色渐深，陶赖昭古城的灯火渐渐灭了。没人知道，黑风谷溶洞深处的银面具人正盯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石头城子古城的位置，旁边还标着个红色的叉。
而在陶赖昭古城城西仓库旁的屋里，林嫚砚摸着胸口的血玉，心里默默想着，明天一定要找到暗道，守住石头城子古城。那是她的家，是槐安、槐生和姥姥住的地方，绝不能让邪祟毁了它。
第二天一早，林嫚砚和陈怀夏就带着阳玉佩和硫磺，往西溶洞方向走。
沈含带着四名弟兄跟在后面，手里握着长矛，警惕地看着四周。
快到溶洞入口时，林嫚砚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前方的灌木丛：“有人。”
陈怀夏立刻把她护在身后，沈含也带着弟兄们围过来。只见灌木丛里钻出两个黑袍人，手里拿着弯刀，看到他们，转身就往溶洞里跑。
“追！”沈含喊了声，就要往前冲。林嫚砚却拉住他：“别追，怕是陷阱。”
话音刚落，就听见溶洞里传来号角声。紧接着，十几个黑袍人从溶洞里冲出来，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
林嫚砚心里一沉，看来银面具人已经收到情报，早有准备了。她摸了摸胸口的血玉，深吸一口气，今天这符文，必须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