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现在!”
拉姆的命令严厉急迫,不容反抗。
雷恩没有回应,只是用行动来作答。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那根同样巨大的弯曲木料。
过程,再一次重复。
闭眼,链接,延伸意志,抬起。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的大脑剧痛不已。身体里传来的能量流失感,让他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莉娜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她想上前帮忙,但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有站在那里,用自己的目光,为他提供坚持下去的理由。
“轰!”
肋骨被艰难地扛入船壳内部,再次对准了预留的榫卯。
“连接它!”拉姆的声音嘶哑不堪。
雷恩照做了。
那股尖锐的剧痛,再次直冲他的精神深处。
他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抖动,膝盖一软,几乎就要跪倒。
“雷恩!”
莉娜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压过了剧痛造成的混乱感。
他抬起头,看到她坚定的脸庞。他从她那里汲取着力量,一种无形却又无比坚实的力量。
他咬碎了牙,将一声痛吼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嗡——!”
光芒再次爆发。
又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第二根肋骨与龙骨完美融合。
接下来,是第三对,第四对……
时间的概念,在这座摇摇欲坠的地底洞穴里,彻底被扭曲。
分不清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只是几个小时。
对于雷恩而言,每一秒都在考验他意志的极限。他反复承受着精神被强行扭曲的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昏厥间摇摆。
对于莉娜而言,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她看着雷恩的脸色从苍白变得铁青,看着他从站立到半跪,最后完全是靠着一股劲儿硬撑着,身体的每一处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已经到了极限。
而拉姆,则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状态。
他全然不顾疲惫,挥舞着手中的锛凿,在船体的骨架上跳跃、攀爬。他的吼声从未停歇,指挥着雷恩将一根又一根经过他最终修正的肋骨,安装到正确的位置。
两个船匠学徒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蜷缩在角落,看着眼前这超出理解的一幕,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
终于,当最后一对关键的肋骨,在雷恩一声压抑的低吼和冲天的琥珀色光芒中,与龙骨合为一体时,拉姆手中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呼……呼……呼……”
老船匠整个人顺着船骨滑坐到地上,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件由他亲手设计、由雷恩用生命催生出的杰作。
一根长达二十米的巨大龙骨,构成了整艘船的核心支柱,散发着温润的光。
数对巨大的肋骨从龙骨向两侧延伸,构成了坚实而优美的弧线,撑起了船体的基本轮廓。
整个船的骨架,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木料堆砌,它通体流淌着琥珀色的微光,每一次光芒的明暗起伏,都充满了生命的律动。
一个崭新的、充满着磅礴生命力的船之骨架,静静地矗立在旧船壳的废墟中央。
它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拉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脸上却浮现出一生中最自豪、最满足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正在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杰作。一个活着的杰作。
“成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狂喜。
莉娜快步走过去,扶起几乎要瘫倒的老船匠,将所剩不多的清水递给他。
拉姆也不客气,接过水囊一饮而尽。
莉娜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那副宏伟的船骨。那不仅仅是木头,那是雷恩的意志,是拉姆的技艺,是她自己的期盼,是他们三个人在这绝境中共同意志的造物。
另一边,雷恩终于将手从骨架上移开。
与神木的链接切断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着船骨坐倒在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只手软软垂下,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臂上的焦黑伤口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凄惨,新换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组织液染红。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一直盘踞在经络深处,不断侵蚀自己生命力的毁灭性力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把【薪火】的全部残余力量,都“喂”给了这艘船。
就在他准备起身,检查一下身体状况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洞穴,发生了一次迄今为止最猛烈的震动!
地面剧烈起伏,头顶的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研磨声,无数碎石混合着尘土倾泻而下。
洞穴入口处,一块足有房间大小的岩体,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轰然崩塌!
巨响过后,烟尘弥漫。
本就不大的出口,被那块巨岩堵住了一小半。
唯一的光源被遮蔽,洞穴内的光线,骤然暗淡下去。
致命的威胁,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再次逼近。
“出口!”莉娜的脸色变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支撑洞穴的结构,正在从入口处开始全面崩溃。他们的时间,被这块落石,大幅压缩了。
“哈哈哈!”
一阵狂放的笑声,打断了莉娜的忧虑。
是拉姆。
老船匠扶着船骨站起来,他指着眼前宏伟的骨架,对着雷恩和莉娜大声宣布:
“别管那个!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他一拳捶在流光的船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它有了脊梁和肋骨!它已经活了!剩下的,就是铺设船板和安装最基础的动力系统!”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经历了这一阶段的磨合,这个临时凑成的三人小队,已经建立了绝对的信任。
雷恩是驱动这一切的力量源头。
莉娜负责稳定局势,确保计划不出偏差。
而拉姆,则是将一切构想变为现实的工匠。
莉娜凝视着那副流淌着微光的船骨,它安静地矗立在那里,每一次光晕的起伏,都充满了生命的律动。
这艘船,竟真的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她轻声开口,向着另外两人提议:“我们应该给它一个名字。”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拉姆的笑声停了下来,他抚摸着温润的船骨,眼中露出赞同。
雷恩抬起头,他看着这件用自己的不屈与痛楚换来的杰作雏形。
它是他们在绝境中创造的希望。
是他们不屈意志的延伸。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船骨的面前,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贴在了船骨之上。
一股温暖而亲切的律动,从手心传来。
雷恩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有力。
“就叫它,‘不屈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