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栅由粗重的圆木钉成,缝隙间缠着荆棘,几名身着皂青长袍的衙役守在栅前,腰间配着刀,神色肃穆
他们每个人的口鼻都用粗布巾掩着,只露出一双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此时正是一天里天气最热的时候,所有人头上都是斗大的汗珠,人裹在严丝合缝的长袍里,让人无端添了些烦躁
木栅旁架着两口大铁锅,锅里煮着艾草,袅袅青烟裹挟着苦涩的药香弥漫在空气里,与燥热的风混在一起,更让喘不上气
:“娘,您别慌,姐姐在城里不会有事的。”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声安慰着身旁的老妇。老妇满脸愁容,声音带着哭腔
:“可她就快生了啊!这城里缺医少药,又封了路,我们进不去,她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您放心,姐夫家在城里买什么都方便些,定会好好照料姐姐的。”
男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紧闭的木栅上,
:“官爷封路也是为了防时疫扩散,姐姐住的内城还安全,疫病现在只在城外营区蔓延,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回吧”
老妇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希望如此吧……”
越倾歌将这对话听在耳里,她与苏彦辞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抬步朝着守栅的衙役走去。
:“站住!”为首的衙役见两人靠近,立刻皱紧眉头,冷声喝止,手中的长刀下意识地握紧,
:“知府大人有令,戍边全城戒严,无论官民,一律不得入内!你们是来做什么的?速速离开,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衙役的声音因长时间掩着口鼻而显得沉闷,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面前的越倾歌和苏彦辞,显然是怕他们强行闯关。
越倾歌心中了然,衙役口中的知府,正是戍边知府刘仲文。
这戍边地处大越西北边境,与图望国相邻,常年风沙肆虐,冬酷寒夏酷暑,土地贫瘠,人烟稀少,自古便是流放重犯之地。
刘仲文身为从四品知府,掌戍边一府军政民事,如今城中爆发时疫,他下令封路戒严,虽是稳妥的防护之策,可一律不可入内,这未免也太过绝对……
越倾歌上前一步
:“官爷误会了,我二人并非寻常赶路之人,乃是的药材商,听闻戍边遭此大疫,心中不安,特意备了些药材,想来尽一份绵薄之力,并非要擅闯关卡。只是不知,刘大人的禁令,是否连赠药之人也一并拦在城外?”
那为首的衙役闻言,眸光微微一动,看向越倾歌的眼神柔和了些许。
这年头,人人避时疫如避猛虎,竟还有人主动送药上门,倒真是难得的善举。
:“姑娘心意虽善,可刘大人有令,封路期间,无论何种缘由,一概不准入内,便是药材也不例外。”
越倾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如今城中时疫蔓延,本就缺医少药,我等免费赠药,既能解城中燃眉之急,也能助大人防疫,为何反倒拦着?”
衙役皱紧眉头,语气添了几分无奈
:“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岂敢揣测?姑娘若是真心赠药,不如过几日再来,眼下刘大人亲自去了隔壁的风下关,无人能做主”
风下关与戍边相邻,两城城池之间相距不过20里,戍边城中疫病横生,作为戍边知府刘仲文不在城中指挥坐镇,反而跑到了隔壁的都城,甚至不让送药的商人入城……
刘仲文果然有问题!……
越倾歌对着衙役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多谢官爷告知,我等改日再来。”
如今只能先想办法潜入城中再做打算了……
两人正转身要走,一衙役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二位留步!”
越倾歌与苏彦辞回头,只见一衙役快步走了过来
他约莫三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可一双眼睛却清亮如星,透着几分刚正不阿的锐气,一看便是个心性正直之人。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姑娘若是真为赠药而来,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刘大人虽不在,可分管城防与民生的季通判,或许能通融一二。”
刚刚越倾歌与另一官差的对话,他也是听到了的,作为戍边的百姓他自然也盼望着有人能够对城内百姓施予援手
越倾歌眸光微动:“不知季通判此刻在何处?”
“季通判去了城外西边的黑石山,大人怀疑时疫源头与水源有关,此刻应该还在山上,二位若是快马加鞭赶过去,想来还能赶上他。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看向越倾歌的眸中带着审视
:“季通判为人刚正,最恨投机取巧之人,姑娘若是真心赠药,便如实相告,切勿欺瞒。”
这是担心她并非真心赠药
:“多谢官爷提点!”越倾歌对着衙役拱手行了一礼。
衙役摆了摆手,又退回到木栅旁
苏彦辞牵着马走过来,两人翻身上马,按照那衙役所指的方向赶去
守在木栅旁的衙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但愿这两位真是来送药的吧,能给戍边百姓一条活路
十多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抵达黑石山脚下时,日光西沉,漫天霞光将山峦染成暖金色,白日的燥热渐渐褪去,风里添了几分山间的清凉。
两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山脚下的树上,抬眼便见蜿蜒的山路顺着山势向上延伸,草木稀疏,岩石裸露,透着几分荒凉。
山脚下守着两名身着青色衙役服的兵丁,见两人走来,立刻上前一步拦住
:“来者何人?此地已被官府接管,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苏彦辞上前
:“我二人乃是南方来的药材商,听闻戍边爆发时疫,特来赠药。方才在城外关卡,蒙衙役提点,得知季通判在此,特来求见,想与通判大人商议赠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