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刚把药箱放在茶几上,就听见覃小建的冷笑。那笑声像碎玻璃在地上划,刮得人耳朵疼。
“刚毕业就敢来看疑难杂症?”他翘着二郎腿,手串在手腕上转得飞快,“我家小区门口的兽医都比你有经验。”
许光建没接话,只是从药箱里拿出个笔记本。
本子上记着郑圣勇的治疗记录,最后一页画着经络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几个穴位。“江书记,我知道您不信我。”
他把笔记本推过去,“这是我治好的白血病患儿的病历,您可以看看。”
江海涛的手指在笔记本上顿了顿,没翻开。他见过太多想走捷径的年轻人,拿着几张化验单就敢自称神医。
“成中说你很厉害。”他端起茶杯,茶盖在杯沿上刮出轻响,“但小燕的病拖了两年,我们不敢冒险。”
刘成中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昨天特意查过许光建的底细——人民医院确实有这么个医生,刚治好商建西的怪病,还让郑圣勇的白血病指标恢复正常。
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倒像编的。“江书记,许医生真有本事。”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掐出红印,“郑圣勇现在能跑能跳,上周还参加了学校的运动会。”
“运动会?”覃小建突然笑出声,“白血病患者参加运动会?刘成中,你当我们是傻子?”
他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茶几,把个苹果扫到地上,“我看你是想升迁想疯了,找个骗子来糊弄江书记!”
“你胡说!”刘成中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许医生的诊费我一分没少给,要是治不好病,我能请他来?”
“够了。”江海涛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看病就看病,吵什么?这是我家里,不是办公室。”他转向余老,“余老,您觉得许医生的话有道理吗?”
余老正捻着胡须,花白的眉毛在灯光下投出两道影子。“小伙子说的阴阳体虚,确实少见。”他拿起江小燕的病历,指尖在“盗汗”两个字上敲了敲,“但小燕的脉象沉细,更像单纯的阳虚。”
“可她舌尖发红。”许光建突然开口,指着江小燕的嘴唇,“阳虚的人舌尖是淡的,她这是阴虚生内热,只是被寒气盖住了。就像冻住的火种,看着灭了,其实还燃着。”
江小燕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她想起每次胃疼时,舌尖都会发麻,像含了片生姜。“我舌头确实有时候会疼。”
余老的眼睛亮了亮。他行医五十年,见过无数阳虚患者,却没注意到舌尖的细节。“这倒是个新发现。”他转向许光建,“你说该用阴阳五毒膏,具体怎么配?”
许光建走到药柜前,拿起几味药材。“五毒膏基础上加当归和黄芪。”
他把药材摆成一排,像在讲课,“蜈蚣驱寒,蝎子通络,当归补血,黄芪补气。就像冬天烤火,光有柴火不行,还得有风,才能烧得旺。”
“胡闹。”覃小建一把推开他,药材撒了一地,“五毒膏是余老的秘方,你个黄毛小子懂什么?要是吃出问题,你负得起责?”
“我负得起。”许光建的声音很稳,“要是用我的方子出问题,我立马辞职,永不行医。”
江海涛看着地上的药材,突然说:“让余老先用他的方法,要是没效果,再请许医生试试。”他转向余老,“余老,您看行吗?”
余老点点头。他刚才用天目看了江小燕的体内——寒气像冰碴子堵在经络里,确实有零星的热气在挣扎。
“可以试试。”他捡起根当归,在指尖捻了捻,“但五毒膏不能加黄芪,会中和药性。”
“得加。”许光建捡起根黄芪,“寒气太重,光驱寒不行,得补气血。就像破冰船,不光要撞碎冰,还得有动力往前走。”
余老的手指顿了顿。这道理他懂,只是行医多年,习惯了稳妥。“那就各配一副。”他突然笑了,“让小燕先贴我的,要是没效果,再用你的。”
覃小建刚要反对,被江海涛制止了。“就这么办。”他看了看表,“余老先治疗,我们去书房等。”
许光建收拾药材时,余老突然说:“小伙子,你很不错。”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别人听见,“但行医不光要懂药,还得懂人。有些人宁愿信老的,也不信对的。”
许光建的指尖顿了顿。他想起爷爷说的话:“医者仁心,但也得有锋芒。该坚持的,不能让。”
书房里传来覃小建的笑声,大概是在说他的坏话。
许光建把药材包好,心里突然很平静——不管别人信不信,他知道自己是对的。就像郑圣勇的病,当初也没人信他能治好,可现在孩子能跑能跳了。
刘成中走过来,递给他瓶水:“别往心里去。”他的眼圈有点红,“要是小燕真能好,我给你送块牌匾。”
许光建笑了笑:“先等小燕好起来再说。”他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叶在风中轻轻摇,像在为谁加油。
江海涛像块石头压在许光建心上。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太年轻,左脸颊的胎记又显眼,换作是他,也会怀疑。
可郑圣勇的化验单不会说谎,商建西的复诊记录也不会——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他实打实的底气。
覃小建说“兽医都比你有经验”时,许光建的指甲差点掐进掌心。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菜市场,卖鱼的王婶拉着他说:“小许医生,我家老伴的老寒腿,被你两针就扎好了。”那时王婶眼里的光,比任何证书都管用。
刘成中急得站起来时,许光建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怕别人质疑自己,就怕连累信任他的人。
指尖在笔记本边缘摩挲着,突然摸到张折叠的处方单——那是给商建西开的最后一副药,上面还有老师改的批注。
这痕迹让他定了定神:“江书记,我可以先给小燕把把脉,不用开药,就当交流。”
余老捻胡须的动作落进眼里,许光建忽然想起爷爷教他号脉时的样子。
那时他总把不准力道,爷爷就握着他的手说:“要像摸水里的鱼,得顺着它的动静来。”此刻看着江小燕泛白的舌尖,他忽然明了——这脉象里藏着的,正是爷爷说过的“冰火相搏”。
“您看她舌尖发红”这句话出口时,许光建的后背已沁出薄汗。
他知道这话像在挑战前辈,可掌心里的经络图仿佛在发烫。那是他画了十七遍的图,每个穴位都标着不同体质的用药剂量,其中就有阴阳体虚的注解。
江小燕伸出舌头的瞬间,许光建的心跳漏了半拍。舌苔白得像凝住的牛奶,正是阳虚的明证。
他忽然想起郑圣勇第一次伸出舌头时,舌苔黄得像烤焦的纸,如今却已透着健康的淡粉。这对比让他喉间发紧,声音却亮了:“余老,这正是阴阳体虚的佐证。”
余老夸他“不简单”时,许光建的耳尖悄悄红了,”还是余老前辈先给小燕治疗了再说吧。”
“那也行吧,我先艾来艾灸,再贴我研究出的膏,在众多病人用过,效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