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守真!
这个名字在李奕的脑海中回荡,将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这是一场横跨了十二年,布局深远到令人发指的阴谋。
而他,和父亲李崇岳,都只是这棋盘上的棋子。
李崇岳看着儿子陡然变化的表情,心中一凛,酒意瞬间去了七八分。
他知道自己儿子如今的城府,绝不会因为一件陈年旧事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奕儿,怎么了?这个卫守真……有什么问题?”
李奕抬起头,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爹,你还记得,当初我从望北城回来后,关于卫守真之死的圣旨吗?”
李崇岳点点头:“记得!圣旨上说,她勾结金狼王庭的刺客,意图不轨,死有余辜。当时我还不信。”
他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我只当是她跟长公主走得太近,想去望北城给你个下马威,结果撞上铁板,陛下顺水推舟,找个由头给个坏名声,敲打长公主。”
李崇岳说到这里,颇为欣慰地拍拍李奕的肩膀。
“我更关心的,是你小子跟我说的,你不仅旧疾尽去,还成了真正的武神!这才是天大的好事!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死就死了!”
“爹,她不是跳梁小丑。”
李奕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在望北城的行为,不合常理。”
书房内的气氛彻底凝重下来。
李奕将那一日在望北城外发生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
从卫守真高高在上的姿态,到她那句“你母亲林婉,就是死在我的面前”,再到她最后那种疯狂的挑衅。
李崇岳脸上的最后一丝轻松也消失了。
他戎马一生,政治倾轧,互相下绊子,他不懂,但见得多了。
卫守真的行为,确实超出政治斗争的范畴。
“咔嚓——”
一声脆响。
李崇岳手里的那个青瓷茶杯,竟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一道清晰的裂纹。
他猛地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在书房内投下巨大的阴影。
“不可能!”
李崇岳来回踱步,虎目之中全是想不通的困惑。
“卫守真此人,是当年第一个投靠陛下的皇室供奉,这么多年来,说是陛下的影子也不为过,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用你母亲的死来刺激你…这根本不合情理!”
李崇岳猛地停下脚步,他盯着李奕,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除非……她一心求死!”
李奕点了点头。
“是的,她好像就是为了死在我的手上。而她的死,又成了一个由头,让陛下名正言顺地将不甘寂寞的长公主,连同党羽重新按了下去。”
一环扣一环。
从十二年前的假传圣旨,到十二年后的诡异行为。
卫守真,串起了所有事情。
可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李崇岳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
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认知,在今晚被彻底颠覆了。
那个他以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女帝,似乎另有隐情。
而那个他以为“忠心耿耿”的卫守真,更是个彻头彻尾的谜团。
“奕儿……”
李崇岳压低了嗓子,连称呼都变得无比郑重。
“关于卫守真,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
“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
李奕心中一动,知道父亲要说出真正的核心机密了。
李崇岳走到门边,确认外面无人偷听,才重新走回书桌后,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十三年前,太子发动宫变。”
“当时,有超过十五位支持他的宗师级的皇室供奉,将陛下一个人堵在了凤仪宫内。”
李崇岳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陛下……并无半点武艺在身。”
“消息传来,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在城防营兵营里的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带兵杀入宫中,玉石俱焚为她复仇的准备。”
“可就在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带兵赶到时,宫门开了。”
李崇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陛下……她一个人,毫发无损地从凤仪宫里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只跟着一个人。”
“就是卫守真。”
“而那十五位宗师,从此人间蒸发。宫内没有尸体和血迹,他们就像从未去过一样。”
李崇岳的声音里,带着十二年都未曾消散的震撼与敬畏。
“那一晚,才是我对陛下真正感到恐惧的根源。我无法理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如何反杀了十五位宗师高手。”
“从那天起,我就认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我才处处退让,不敢有丝毫忤逆,生怕为李家招来灭顶之灾。”
李崇岳说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卸下了压在心头十二年的巨石。
李奕却僵在了原地。
女帝。
十五位宗师。
人间蒸发。
唯一活下来并跟随女帝的,是本该属于敌对阵营的卫守真。
这个战绩,就算是当初在望北城时的自己,也做不到。
阵法?下毒?还是说当初的凤仪宫内藏着一位超越武神境的绝世高人?
不……不对!
一个个念头在李奕脑海中闪过,又被他迅速推翻。
再精妙的阵法或毒药,也不可能让十五位宗师连逃跑和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若真有那样的绝世高人,又怎会隐于幕后,连父亲都未察觉到蛛丝马迹?
一个疯狂的,却又无比贴近真相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想起了自己的《玄武经》,想起了翻阅历史资料,偶然看到的传说中那几种可以吞噬他人真气修为,化为己用的霸道功法。
如果……
女帝也修炼了类似的功法,那十五位宗师并非人间蒸发,而是被……“吃”掉了呢?
而卫守真,在这场血腥的盛宴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个谜团盘旋在他的心头。
从有了武神实力后,他确实摆脱了棋子身份。
但如今看来,在神凰城这张更大的棋盘上,有棋手,从十二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李崇岳看着儿子沉默不语,还以为他被这桩秘闻惊到了,叹了口气。
“奕儿,爹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神凰城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母亲的死,看来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奕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和兴致盎然的战意。
李奕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地问道。
“爹,无需担心。”
“现在的我,比望北城时更强,我们有足够掀翻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