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得很快,却还是觉得慢。
林清婉坐在后座,双手紧握,指甲掐进掌心。
疼,但她感觉不到。
脑海里全是苏雨薇那句话:生死未卜。
父亲。
那个她素未谋面,却一直在暗中守护她的父亲。
那个为了保护她,隐姓埋名二十年的父亲。
不能有事。
快到了。秦墨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再五分钟。
她点点头,却发现自己在发抖。
不是冷,是怕。
她指尖碰了碰鼻梁。
空的。
糟糕,忘记戴眼镜了。她喃喃自语。
秦墨轩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不是在说眼镜。她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没用。
她的手还在抖。
江城第一医院,IcU重症监护室。
林清婉几乎是冲进去的。
医生拦住她:家属不能进去。
我是他女儿。她的声音在发抖,求你,让我看看他。
医生看着她,似乎认出了她:您是...林总?
是我。
病人情况很不稳定。医生叹了口气,您可以进去,但只有五分钟。
林清婉走进IcU。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各种仪器的滴答声,还有那张病床上躺着的人。
她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头发花白,脸上有岁月的痕迹,身上连着各种管子和仪器。
但她知道,这是她父亲。
因为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三岁的她骑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肩上,笑得灿烂。那个男人也在笑,眼里全是宠溺。
她拿起照片,手在颤抖。
这是她和父亲唯一的合影。
爸......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他。
没有回应。
她走到病床边,看着父亲苍白的脸。
医生说他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心脏停跳过两次。现在虽然救回来了,但随时可能再次危险。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父亲的手。
那一刻,她愣住了。
父亲的手掌上,全是厚厚的老茧。
粗糙、坚硬,像树皮一样。
这是长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迹。
她记得母亲日记里写过,父亲年轻时是大学教授,手指修长,很适合弹钢琴。
可是现在,这双手...
对不起。她的泪水滑落,对不起,爸爸。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父亲不会过这样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父亲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林小姐,时间到了。护士轻声提醒。
她摇摇头:我是医生,我要看他的病历。
护士愣了一下,看向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过病历。
林清婉站在走廊里,翻看着病历。
越看,脸色越难看。
脑部多处出血,颅骨骨折,内脏挫伤......她的声音在发抖,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是普通车祸?
主治医生叹气:现场勘查显示,是一辆大货车失控撞上的。
失控?林清婉抬起头,眼神很冷,刹车痕迹呢?
没有。
那不是失控。她咬着嘴唇,是蓄意谋杀。
主治医生一惊:您是说......
我父亲这个伤,需要世界顶级的神经外科专家才能救。她合上病历,告诉我,江城有这样的专家吗?
没有。主治医生摇头,最好的办法是转院到京城或者上海,但病人现在的状态,根本经受不住长途转运。
林清婉闭上眼睛。
不能转院,本地又没有足够的专家。
这是死局。
我来。她睁开眼,我来救他。
主治医生惊讶,林小姐,虽然您是幽灵医生,但神经外科手术......
我做过。她打断他,五年前在瑞士,我做过三例类似的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
这是谎话。
她确实做过神经外科手术,但只有一例,而且那次她是助手,不是主刀。
但她不能告诉医生。
她必须救父亲。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
可是您现在的状态......主治医生看着她发抖的手。
林清婉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停止颤抖。
我没事。
清婉。秦墨轩走过来,握住她的肩膀,你刚做完十二小时手术,现在需要休息。
我休息了。她倔强地说,在车里睡了五分钟。
那不叫休息。他的声音很温柔,你看看你自己,手在抖,脸色苍白,你这样怎么做手术?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忽然吼了出来,眼眶湿润,眼睁睁看着他死吗?那是我爸爸!我唯一的爸爸!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秦墨轩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她靠在他肩上,无声地哭。
我还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她哽咽,我还有太多话想对他说。
会有机会的。秦墨轩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救他。
林清婉吸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擦干泪水,手指摸了摸鼻梁。
空的。
但这个动作让她平静了一些。
给我准备手术室。她对主治医生说,还有,我需要最好的麻醉师和护士团队。
可是......
没有可是。她的声音很坚定,这是我父亲,我必须救他。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准备手术的两个小时里,林清婉一直在看资料。
父亲的ct片、核磁共振、血液检查......每一份报告她都看了三遍。
她的手还在轻微颤抖,但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秦墨轩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他知道,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安慰,是专注。
墨轩。她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如果我救不了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不会。他坚定地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我是幽灵医生。她苦笑,大家都说我是医学天才,可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
清婉。秦墨轩握住她的手,你是医生,但你也是女儿。你可以展现脆弱,可以害怕,可以哭。这不会让你变得不够好。
她看着他,泪水滑落。
谢谢你。
不客气。他递过纸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救他。因为你是林清婉。
她笑了,虽然还带着泪。
嗯,我是林清婉。
手术准备室里,林清婉在调配药剂。
这是一种特殊的神经保护剂,可以在手术过程中最大程度保护脑组织。
配方是她五年前在瑞士跟导师学的,全世界只有不到十个人会配。
她的手很稳,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误。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害怕失去父亲的女儿。
她是医生,是幽灵医生。
护士在旁边看着,越看越震惊。
林医生,您配的这个药剂......她忍不住问,这个配方我从未见过。
林清婉没有抬头:这是特殊配方,用于高危神经外科手术。
可是,这种药剂需要的精度......您是怎么做到的?
林清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护士。
护士陡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您是那位传说中的幽灵医生
林清婉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准备手术吧。她说,时间不多了。
她拿起那瓶刚配好的药剂,对着光看了看。
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她的希望。
也是父亲的希望。
爸爸。她在心里说,等我,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