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玄龟傀儡的成功,极大地振奋了人心。
然而,蓝彩衣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得众人心头微凉。
“青木玄龟虽好,但千蛛洞深处的迷障已非单纯雾气,”
她神色凝重,
“那里融入了各种诡异蛊毒与扭曲力场,甚至能侵蚀心神。
青木玄龟的净化领域,恐怕难以完全抵挡。”
林三刚升起的兴奋劲头被浇灭了一半,他挠了挠头:
“那怎么办?
总不能硬着头皮往里冲吧?
我这半拉身子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依旧僵硬的右臂。
云瞎子用盲杖点了点地面:
“老夫早年游历,曾听闻十万大山深处有一支‘山鬼部’,其传承的‘破障巫咒’能沟通大地,净化污秽,尤擅应对各种瘴疠邪毒。”
“山鬼部?”
周衍接口,
“确有此传闻!但他们避世而居,极其排外,不信任任何外来者。”
蓝彩衣点头确认,眉宇间带着忧色:
“我与他们首领巫彭有一面之缘,可以尝试拜访。
但他们戒心极重,尤其是对中原人……直接求取巫咒,希望渺茫。”
她说着,目光落在林三那异于常人的右臂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忽然道: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表达诚意。
林公子,你体内融合荒神磬核心,金石之力本质是‘稳固’与‘承载’,甚至带有一丝‘转化’的特质。
而黑苗的蛊毒,本质是扭曲、躁动、破坏秩序的力量。
我在想,你的能力或许存在某种转化的可能……
我们不直接求取,而是先尝试帮助山鬼部解决他们面临的实际困难,比如,那片被蛊毒严重污染的山林。”
她指向寨子侧面那片死寂的、土地呈现不祥黑紫色的山谷。
“若能有所成效,便是最有力的诚意证明。
若实在不成,我们再另寻他法也不迟。”
林三看着那片不毛之地,咽了口唾沫:
“帮他们……治地?
蓝姑娘,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修傀儡还行,这‘种地’的活儿,尤其是种这种‘毒地’,我可没把握。”
“并非要你立刻成功,”
蓝彩衣鼓励道,
“只需展示你的思路和尝试,让他们看到我们解决问题的诚意,而非空口索取。
你的‘金石筑巢’想法,我觉得很有启发性,值得一试。”
林三想了想,一咬牙:
“行吧!试试就试试,大不了丢点人,总比干瞪眼强!”
众人计议已定,由蓝彩衣带领,前往山鬼部。
路途艰难,山林排斥外人,暗处始终有山鬼哨探监视。
抵达那片依山壁而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寨子时,迎接他们的是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首领巫彭,一位披兽皮、绘白纹的高大老者,手持古木杖,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与固执。
“万蝶谷的圣女,”
巫彭声音沙哑冰冷,
“你带来了外人。山鬼部不欢迎外人,尤其是中原人。请回吧。”
蓝彩衣行礼,恳切说明来意,提及“木偶疫”与黑苗的危害,希望求得“破障巫咒”。
巫彭冷哼一声:
“黑苗是灾祸,你们外人同样是麻烦!
巫咒是山灵恩赐,绝不外传!休要多言!”
气氛僵住。
这时,蓝彩衣按照计划,将话题引向那片死寂的“噬魂谷”。
“巫彭首领,我们理解贵部的顾虑。
我们此行,也希望能为守护山林尽一份力。
这位林三公子身具异禀,对能量掌控有些独特见解。
我们愿先尝试,看能否对贵部这片被污染的山谷有所帮助,以此表达我们的诚意。
无论成败,我们都会尊重贵部的决定。”
巫彭目光扫过林三,尤其在他那僵硬的右臂上停留,眼中满是怀疑与不屑:
“就凭他?一个自身难保的中原小子?
哼,那片‘噬魂谷’,蛊毒根深蒂固,连我族传承巫法都难以化解!
你们若想自取其辱,尽管试试。
但记住,这只是你们的‘尝试’,与巫咒无关!”
考验,在极度不看好的氛围中开始了。
众人走向那片死寂的山谷。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污浊与死气越是浓重。
周衍眉头紧锁:
“土地彻底坏死,生机全无……这,这如何能治?”
云瞎子侧耳,叹息:
“地脉死寂,毒根深种,非寻常手段可解。”
林三站在山谷边缘,感受着那浓郁的负面能量,右臂内的“金石之魂”传来明显的排斥与躁动。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闭上眼睛,全力进入与核心沟通的状态。
“阿磬兄,帮帮忙,这次咱们玩点新花样。”
他在心中默念,
“你看下面这些乱窜的‘坏东西’,咱们试试给它们造个‘家’,一个特别结实、
让它们跑不出来的‘石头房子’,把它们都框在里面,怎么样?
就像咱之前瞎琢磨的‘筑巢’……”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金石之力,不再是蛮横的冲击或覆盖,
而是尝试着去“理解”那片污染区域的结构,去“感知”那些蛊毒死气的流动规律。
然后,他构想出一个立体的、复杂的“禁锢力场”,试图用金石之力那“稳固”、“隔绝”的特性,在地底深处悄然“编织”出这个结构的雏形。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
那蛊毒死气并非被动承受,它们躁动、侵蚀,不断冲击、扭曲着林三试图建立的金石领域。
林三额头青筋暴露,汗如雨下,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汹涌的毒潮中,试图用细沙垒起一座堤坝,刚刚成型一点,就被下一个浪头拍散部分。
“不行……结构不稳……它们的冲击太乱……”
林三咬着牙,脸色越来越苍白,
“强行固化范围太大,消耗跟不上……”
他尝试调整思路,缩小范围,只针对一小片区域进行更精细的“筑巢”。
这一次,金石领域稍微稳定了一些,成功地将一小团活跃的蛊毒约束在内,但其毒性并未减弱,反而因为被压缩而更加暴戾,不断冲击着金石壁垒,让维持领域的精神消耗巨大。
“蓝姑娘!”
林三感觉快到极限,低喝道,
“我框住了一小片!试试往里面送点生机!”
蓝彩衣立刻指尖凝聚生机光点,送入那被暂时“禁锢”的区域。
那点绿光落入,在狂暴的毒气中剧烈闪烁,仅仅坚持了数息,便如同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撕扯般,骤然湮灭!
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第一次尝试,失败。
林三不甘心,喘着粗气,再次尝试另一种思路。
他不再试图完全“禁锢”,而是引导金石之力形成一种“疏导”和“沉淀”的结构,希望将毒气引导至地底深处某个点进行“封存”。
然而,蛊毒的特性远超他的理解,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狡猾地避开疏导,反而沿着金石之力的脉络试图反向侵蚀林三的精神。
林三闷哼一声,猛地切断联系,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二次尝试,失败。
他又试着将金石之力与蓝彩衣引导的生机之力在体外进行初步融合,形成一种兼具“稳固”与“生机”的混合灵能,再尝试注入污染土地。
但这混合灵能一接触外界浓郁的死气,就如同水滴入滚油,瞬间引发更剧烈的能量冲突,差点造成小范围的爆炸。
第三次尝试,失败。
接连的失败,让林三身心俱疲,几乎站立不稳,全靠陆无言在旁支撑。
周衍和云瞎子面露忧色。
巫彭首领则始终冷眼旁观,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眼神仿佛在说“早知如此”。
蓝彩衣上前扶住林三,柔声道:
“林公子,尽力即可。
此法前所未有,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你的努力已经展现了我们的诚意。”
林三喘着气,看着那片依旧死寂的山谷,又看了看自己因为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右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我这‘金石筑巢’的理论,实践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违章建筑’,不好盖啊。”
他虽然失败了,但几次尝试中所展现出的,那种不同于常规净化思路的、试图“约束”、“引导”乃至“共存”的奇特理念,
以及那不畏失败、敢于实践的精神,却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巫彭,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巫彭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疲惫的林三一眼,然后转身,默默走回了寨子。
他没有立刻答应给予巫咒,但也没有再驱赶他们。
尝试结束了,虽然没有成功,但一缕微弱的、关于不同可能性的涟漪,已经在这位固执的山鬼首领心中,悄然荡开。
而林三也通过这次实践,更深刻地认识到自身能力的局限与潜力,接下来的路,显然还需要更多的摸索与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