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她道歉。”
苏清颜站在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客厅每一个角落。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酒宴的浑浊气息,混合着高级香水和食物的味道,闻着让人反胃。
陆景琛翻动文件的手停住,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结着一层冰。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欠林薇薇道歉。”苏清颜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陆总日理万机,或许没看清,昨晚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演技不错,眼泪也恰到好处,就是泼酒的力道没控制好,可惜了那杯罗曼尼康帝。”
陆景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合上文件,随手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站起身,一米八几的身高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一步步朝她走来。
“苏清颜,你闹够了没有?”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语气里的不悦几乎要凝成实质。
“闹?”苏清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陆景琛,在你眼里,我维护自己最基本的体面,就是在无理取闹?”
“薇薇已经道过歉了。”
“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然后反过来跟她说对不起,不该让她在泼我酒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苏清颜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与他平视的地面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陆景琛,你昨晚护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太太?还是说,陆太太这个位置,空了太久,你已经忘了上面还有个人?”
这番话像一记耳光,无声地打在陆景琛脸上。
他的喉结滚了滚,眼神变得愈发幽暗。
“苏清颜,别太过分。”
“过分?”苏清颜摇了摇头,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真正过分的是你。是你把一头中山狼领进家门,还逼着我把它当成小白兔。”
她不想再跟他争辩。
和一个偏心到骨子里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苏清颜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你去哪?”陆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躁。
苏清颜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出去透透气,顺便给陆总的白月光买点核桃,毕竟演了那么大一出戏,挺耗脑子的,得补补。”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从她耳边刮过。
苏清颜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光线骤然一暗。
陆景琛高大的身影已经堵在了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将她所有的去路都封死。
他逆着光,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让整个玄关的空气都凝固了。
“不准出去。”
男人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苏清颜抬眼,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甚至没费力气去挣扎,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陆总这是打算非法拘禁?”
陆景琛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盯着她的目光里淬着一层薄冰:“你是不是又想去找你的楚学长?”
楚学长?
苏清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压抑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景琛,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了。”她摇摇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怎么,林薇薇演戏还不够你看,你还亲自给我加戏?”
她往前凑近一分,仰头直视着他,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像刀子。
“你连家里这头披着羊皮的狼都看不清,还有闲心去管外面的事?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只配跟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扯上关系?”
“苏清颜!”
陆景琛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撑在门框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这么……刺眼。
“我要你给薇薇道歉。”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原点,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用以维持自己权威的稻草。
“可以啊。”
苏清颜答应得极其爽快,让陆景琛都怔了一下。
只见她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郁,慢条斯理地开口:“等我买了核桃回来就去。我当着你的面,亲口跟她说,‘对不起,我不该在你泼我酒的时候,没有站稳扶住你,害你崴了脚,真是天大的罪过’。”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字一句地补充:“陆总,你看这样道歉,够不够诚恳?”
“你!”
陆景琛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苏清颜却不看他了,脸上的笑容敛去,只剩下彻骨的冷漠和疲惫。
“让开。”
她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见男人一动不动,她干脆转身,绕过他,径直走向楼梯。
“我让你道歉!”陆景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控。
苏清颜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做梦。”
话音落下,她的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整个客厅瞬间死寂下来,只剩下佣人们噤若寒蝉的呼吸声,和陆景琛愈发粗重的喘息。
他僵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方才苏清颜那句“做梦”还在耳边回响。
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感席卷了他整个胸腔,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抬手,一拳砸在冰冷的门板上。
“砰!”
巨大的闷响吓得佣人们一哆嗦。
可陆景琛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反而愈发强烈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敢这么跟他对着干了?
二楼尽头有个储物间,平时很少有人去。苏清颜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她走进去,随手关上门。
储物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旧家具、纸箱、画框。苏清颜在角落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一个木盒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清颜捡起来,准备放回去。但盒子上的图案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古老的徽记,线条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是个盾形的图案,中间似乎刻着什么。她感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苏清颜正要打开盒子,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苏小姐!”陈嫂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您不能动这个!”
苏清颜愣住了。“为什么?”
“少爷说了,林小姐的东西谁都不能碰。”陈嫂紧张地看着她手里的木盒,“这是林小姐的。”
“林薇薇的?”苏清颜低头看着木盒,“这么旧的东西,怎么会是她的?”
“是、是以前的。”陈嫂支支吾吾,“反正您快放下吧。要是让少爷知道了…”
苏清颜盯着木盒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放回架子上。
“陈嫂,这盒子在这里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陈嫂擦了擦额头的汗,“少爷说过,储物间的东西都不许动。”
苏清颜若有所思。这个盒子,绝不是普通的旧物。陆景琛为什么要把它藏在这里?而且还说是林薇薇的?
她走出储物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木盒。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盒子上,那个模糊的徽记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储物间的门关上了。但苏清颜总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她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许妍妍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个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