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沈玦难得闲暇，信步走到墨韵轩，美其名曰“视察准王妃居所安保及用度”。
林墨正在院中一棵海棠树下核算她的小账本，见沈玦进来，不慌不忙地将账本合上，塞到一旁的石凳坐垫下，起身行礼，动作流畅自然，面带标准微笑：“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玦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踱步过去，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目光扫过那个看似普通的坐垫。
“听闻夫人近日‘乐于助人’，各府谢礼收到手软，连本王库房都要比下去了。”
林墨心中警铃微作，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一丝无奈：“王爷说笑了。不过是各位夫人小姐抬爱，硬塞些小玩意儿，推辞不得，免得伤了和气。都是些女子用的琐碎之物，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不敢与王府库藏相提并论。”
她刻意将“黄白之物”模糊成“小玩意儿”、“琐碎之物”。
沈玦端起春桃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是么？本王还以为，夫人是嫌王府给的薪俸……哦，是份例和分红不够丰厚，需要另辟蹊径，贴补家用。”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精明的“甲方”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迅速调整策略，脸上露出几分属于“打工人”的诚恳：“王爷明鉴。王府待我优厚，份例分红皆按规矩，墨感激不尽。只是……”
她顿了顿，露出一抹符合她“现代独立女性”内核的微笑，“王爷，您也知道，我出身……寻常，不比京中贵女有丰厚嫁妆傍身。多攒些体己，也是为了将来……嗯，更有底气。毕竟，经济独立，方能人格独立。女子拥有自己的私产，无论多少，总是多一份保障和选择，您说是不是？”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攒私房钱，又抬出了“经济独立”和“未来保障”的大旗，显得合情合理，甚至有点励志。
沈玦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坦诚（看似）的眸子，听着“经济独立”、“人格独立”、“保障和选择”这些对他而言颇为新奇的词汇，再次愣住了。
在他的认知里，女子依附父兄、夫婿是天经地义，她们的财富主要来自嫁妆和夫家赏赐。
而林墨这番话，却隐隐指向一种不依赖于任何人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底气和安全感。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习惯了他人的依附和忠诚，习惯了自己作为给予者和保护者的角色。
可林墨却似乎在告诉他，她需要并且正在构建不依赖于他的、属于她自己的安全边界。
他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指责她？似乎没有立场，契约没禁止。
鼓励她？似乎又有点违背他作为“雇主”和“准夫君”那点微妙的掌控欲。
最终，沈玦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杯中茶饮尽，语气听不出喜怒：“王妃……倒是思虑长远。”
他站起身，“好好‘保障’你自己吧。明日有个涉及礼部的‘小项目’，需要你配合，晚些让沈安把资料送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矜贵，只是那步伐，似乎比来时快了些许。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看来，她的“小金库”计划，暂时安全。
而且，似乎还意外地让这位“甲方爸爸”受到了一点小小的观念冲击？
这感觉，不错。
她重新拿出账本，心情愉悦地继续计算起来。
搞事业，攒私房，顺便还能给老板一点新时代女性思维的小小震撼，这“工”打得，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