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极度不适与压不住的怒火中,林京洛终于踏上了三楼,立刻快走几步,与江珩甩开了老远的距离。
这人本就是强取豪夺的典型,如今这般行径,实在太吓人了。
她紧挨着林枝意坐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门口。恰巧看见江珩进门的刹那,他嘴角竟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上扬弧度,一只手还轻轻捂着刚才被她撞到的胳膊。
这么弱不禁风? 林京洛一边活动着仍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肘,一边在心里嗤之以鼻。
她狠狠地瞪着江珩走向座位的背影,暗自解气道:活该!谁让你干这种“尾随”的勾当!
林京洛刚收回瞪视江珩的视线,便敏锐地察觉到一道不甚友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精准地循着感觉望去——竟是边藜?
她不会还不知道言峥和林枝意的事吧?消息也太闭塞了! 林京洛心下诧异,她该盯着林枝意看才对,瞪我干什么?
罢了,看就看吧,反正迟早她会知道真相的。
此时,雪茶已悄无声息地将林京洛的餐具茶具布置妥当,安静地侍立在她身后。
林京洛环视了一下自己这桌的几人。
孟婉卿的姿态与傅宁急于同京州贵女建立关系的热切截然不同,她脸上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
根据林京洛从前在书中读到的以及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已发觉,这位母亲对于能否在京州立足并无多大执念,她似乎更满足于在吕县这样的小地方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
她对林月淮,也似乎从未抱有那种必须与高门显贵联姻的期望。
当初她是唯一一个反对林海成将林扬舟送往京州的人。
因此,她并不在意江珩是否中举、能否光耀林府门楣。她不喜江珩,纯粹是因不喜他那过于深沉的性子,以及他惯会装可怜、博取林月淮同情的手段。
一旁的林月淮对此番热闹的场面也同样显得兴致缺缺,只是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汤羹。
上午林京洛还猜测她是否对沈玄琛生了些兴趣,眼下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
这群人终究不是男主许思安,又怎能轻易入得了女主的眼呢?
林京洛仔细观察完席间众人的神色,目光再次转向主桌的言衿衿。
只见她神情淡然,姿态娴雅,不愧是自己最为倾心的女性角色,周身散发的气质,就如同书页散落空中,被清风徐徐带起那般,宁静而富有诗意。
“不知哪位是林京洛姑娘?”
这充满敌意的声音,如同一把淬冷的利剑,骤然划破宴席间的和乐气氛,精准地直刺向林京洛。
林京洛正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
林月淮吃惊地望向主桌的边藜——她脸上明明是惯常的冷漠,此刻却故意扯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恶劣的笑意。
林月淮的眉头不禁微蹙,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一旁缓缓抬起头的江珩。
果然是全文中最有胆色、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林京洛心下暗叹,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她也选择直接宣战。
罢了,先替林枝意挡下这一遭吧。
“边小姐安好,”林京洛从容地放下手中的汤勺,不卑不亢地站起身。
发髻上那支精致的桂花鎏金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转着细碎的光泽。“我正是林京洛。”
“没想到初次见面,便能得边小姐如此‘青睐’。”林京洛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语气不疾不徐。
“哼。”
边藜毫不留情面的一声冷哼,瞬间让整个宴席的气氛降至冰点。林京洛却不慌不忙地取出锦帕,姿态优雅地虚拭了一下唇角,仿佛真的沾了什么不存在的污渍。
“看样子……是京洛会错意了,边小姐并非青睐,”她轻轻收起锦帕,抬眼直视边藜,“不知边小姐有何指教?”
“你喜欢沈玄琛?”
边藜这冷不丁的一句问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让林京洛彻底怔住了。那举在半空、还捏着锦帕的手瞬间僵住。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眼尾微挑、神情倨傲的边藜,又不由自主地瞥向最右侧那桌的沈玄琛,却见他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了林京洛身上。
什么情况?这跟沈玄琛又有什么关系?
林京洛只好将眼神直勾勾地射向言峥,试图用目光传递无声的呐喊: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是你的爱慕者!
“边小姐,”言峥接收到林京洛几乎要喷火的视线,赶忙起身打圆场,“我们在座诸位上次皆在鸣山避过暑,也算有些交情。但这实在论不上心仪与否这等事。”
虽然他自个儿也没弄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拐到沈玄琛身上。
然而,边藜的眼神依旧冷冽如冰,仿佛完全没听见言峥的话。
这时,言泽川轻轻拍了拍言衿衿的手,同时温和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小藜啊,你与这位沈大夫莫非认识?”
“认识。”言衿衿接过话头,替边藜回答道,
“前两日我们途经吕县邻县时,偶遇一位昏迷不醒的妇人。其病症颇为古怪,连藜藜这般医术都一时束手无策。恰逢沈大夫路过,施了几针,那妇人便恢复了神智,休息片刻后竟自行站了起来。”
“连边家医术都奈何不了的病症,沈大夫竟能妙手回春?”金寻深闻言激动不已,“没想到我们吕县竟藏着如此一尊大佛!”
言泽川也颔首表示赞同:
“沈大夫的确医术了得,令人钦佩。”
就在众人纷纷将话题转向称赞沈玄琛医术之高时,林京洛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顺势坐下,却没想到边藜再次开口,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沈大夫确令我刮目相看,我亦因此对他心生爱意。只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投向林京洛,“听闻林家三小姐这段时日对沈大夫却是纠缠不清,
的确,自己先前是日日去寻沈玄琛,可这等事是谁竟给传了出去?
虽她自己并不十分在意,但孟婉卿却极看重脸面——果不其然,孟婉卿此刻已沉下脸,目光如刀般射向林京洛。
“边小姐从旁处随意听来的话头,怎能如此轻易便信了呢?”林京洛稳住心神,试图辩解。
边藜当即又是一声冷哼,语气更冲:“谁说我是随意听来……”
“边小姐。”沈玄琛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打断了她的话。
他站起身,朝着边藜微微颔首,“多谢边小姐在医术上的赏识。然而,林三小姐仍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她与在下正常的交友往来竟被传成如此不堪的流言,恐对林小姐清誉有损,此举大为不妥。”
他说着,抬眸望向林京洛,眼神复杂难辨。
而另一侧,江珩只是轻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眸深邃如墨,沉默地望向林京洛的方向,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