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任务结束返程,柳菲态度微转变
陨魔渊的返程,是一条漫长而压抑的登天之路。
柳菲的飞剑,此刻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飞得远不如来时那般迅捷凌厉。剑身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大,还是因为剑主人的心绪不宁。
她站在前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绷紧了弦的枪。风从深渊下方灌上来,吹动她鬓角的发丝,也吹不散她脸上的僵硬。
身后,就是苏晚。
那个让她当众出丑,打了她一巴掌,却又在她生死一线时,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救了她一命的人。
那个被帝尊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怜惜与愧疚的眼神注视着的人。
屈辱、不甘、困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于实力碾压的畏惧,在她心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人微弱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后颈,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想说点什么,想放几句狠话来维持自己最后的颜面,可一想到帝尊离去前那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更加沉闷的沉默。
夜星晚安静地站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路朝辞一走,那股压制着她的力量便如潮水般退去大半。虽然他还在下方,距离尚不算太远,禁制并未完全解除,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连站立都费劲的废人了。
力量正在缓慢地、一丝一缕地回归。
这种感觉,像是久旱的河床终于迎来细雨,虽然微弱,却是生机的象征。
她能感觉到柳菲身体的僵硬,也能猜到她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但她不在乎。
对她而言,柳菲只是一件还算趁手的、能将她带离这鬼地方的工具。只要能远离路朝辞那个行走的灾星,别说搭柳菲的飞剑,就是让她骑着猪上去,她也愿意。
她闭上眼,开始默默调息,梳理着体内那股因九转还神丹而变得一团乱麻的灵气。那精纯的灵力依旧在与她的魔元根基冲撞,但随着路朝辞的远离,她的魔元开始显现出魔尊级别的强韧,渐渐占据了上风,开始一丝丝地包裹、同化那些外来的灵气。
飞剑陡然一晃。
柳菲的心神不宁,影响了飞剑的平稳。她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夜星晚那双刚刚睁开的、清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感激,甚至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路边一场无聊的闹剧。
柳菲的心,没来由地一刺。
她凭什么这么平静?
“站稳了!”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语气生硬得像一块石头。
夜星晚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次垂下了眼帘。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柳菲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她索性扭回头,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御剑上,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下方,墨言和周康驾驭着飞剑,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师兄,我不是在做梦吧?”周康压低了声音,对着墨言的方向努了努嘴,“柳师姐……竟然真的带上了苏师妹。”
墨言苦笑一声:“帝尊的命令,她敢不听吗?”
“可你看她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周康缩了缩脖子,“我真怕她飞到一半,就把苏师妹给扔下去了。”
“应该……不会吧。”墨言说得也没什么底气,他抬头看着上方那两个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背影,只觉得这幅画面,比之前遇到的邪修和上古祭坛还要诡异。
队伍最后方,路朝辞不疾不徐地缀着。
他的神识,笼罩着整个队伍。
他看到了柳菲僵硬的背影,看到了苏晚安静的侧脸。
在他眼中,这一幕被解读为:柳菲虽心有不甘,却终究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这是她成长的第一步。而苏晚,她没有因为之前的恩怨而表现出任何排斥,坦然接受了柳菲的“护送”。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宽容。
她不仅自己坚韧不屈,还在用她那独特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身边的人。
路朝辞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个存放着碎片的玉盒。
上古契约的继承者……
这个身份,为她所有的特立独行,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令人心疼的解释。
他眼中的神色,愈发柔和。
就在这时,上方岩壁的一处凸起,因为常年被邪雾侵蚀,变得松脆不堪。被柳菲飞剑带起的风一冲,一块人头大小的落石,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岩壁,朝着二人当头砸下。
这落石来得突然,又没有灵力波动,很容易被忽略。
柳菲正全神贯注地跟自己较劲,并未第一时间察觉。
反倒是她身后的夜星晚,虽然力量被压制,但身为魔尊的战斗本能早已刻入骨髓。她几乎是在落石脱离的瞬间,就感知到了那细微的破空声。
她眉头一皱,刚准备提醒。
前方的柳菲,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然惊醒。她几乎是出于一种战斗的本能,仓促间抬手一挥。
一道淡红色的灵力护盾,瞬间在两人头顶张开。
“砰!”
落石砸在护盾上,应声而碎,化作无数石屑,四散飞溅。
护盾也随之溃散。
柳菲喘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悸。她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苏晚有没有被吓到。
可她看到的,依旧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夜星晚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头顶那块刚刚剥落了石块的岩壁,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分析,仿佛在计算它的结构强度。
那神情,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躲过一劫的炼气期弟子。
柳菲的心,又一次被那种无力感攫住。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苏晚。
她收回目光,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继续向上飞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剑,飞得稳了很多。
夜星晚也收回了目光。
方才柳菲的反应,她尽收眼底。那不是刻意的保护,而是一种在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后,被强行锤炼出来的、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看来,这趟陨魔渊之行,对这位娇生惯养的内门弟子来说,也并非全无好处。
至少,让她从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温室花朵,开始有了一点真正修士该有的样子。
夜星晚对此不置可否。
她与柳菲,注定不是一路人。今日的同行,不过是各自命运轨迹中一次短暂的、微不足道的交错。
出了这陨魔渊,她们依旧会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而她的位置,绝不是玄天宗一个不起眼的亲传弟子。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缕久违的、不属于符箓的微光,从上方照进这无尽的黑暗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出口,到了。
当飞剑冲出深渊裂口的那一刻,明亮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积攒了一路的阴冷与压抑。
周康和墨言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柳菲的飞剑,稳稳地停在了裂口旁的空地上。
夜星晚从剑上一跃而下,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能感觉到,随着彻底离开陨魔渊,也彻底远离了路朝辞的有效范围,体内被压制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奔腾的姿态,迅速回归。
经脉中,被魔元包裹同化的灵气,化作最精纯的能量,修补着她受损的根基。那股久违的、掌控一切的力量感,让她舒服得几乎想喟叹出声。
柳菲收了飞剑,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份根深蒂固的骄傲,还是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随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边,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夜星晚根本没在意她的态度,她正沉浸在力量回归的快感中。
然而,这份快感,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苏晚。”
夜星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刚刚如同江河入海般奔腾回归的力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闸门瞬间截断,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倒灌而回,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虚无感,再次笼罩了她的全身。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路朝辞就站在她身后不足三步的地方。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他那本就出尘的身影,更添了几分神性。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的身体……似乎恢复得不错。”他开口,语气平静。
夜星晚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不错?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充满气的气球,被人一针扎爆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帝尊……关心。”
“不必。”路朝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无碍,随后,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上前一步。
夜星晚的心,也跟着向下一沉。
完了。
只听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商讨正事的口吻说道:
“关于那枚拓片残角,我有一些发现。”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认真。
“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