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武备司院内的狼藉照得无所遁形。两具尸体歪倒在角落,血腥气混合着铁锈味,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令人不适的甜腻。
厉渊推开甲字叁号库房的木门,走了出来。他面色略显苍白,那是强行中断修炼又经历连番搏杀后的气血亏虚,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慑人,沉淀的赤金深处,兵煞的锐意与赤阳的灼热交织,如同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暴。
院内那几个杂役早已吓得躲了起来,不见踪影。王主事揣着手,站在正堂屋檐下,脸色铁青,看着院内的尸体,又看看走出来的厉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敢吐出,只是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一种“果然如此”的怨毒。
厉渊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向那间狭小的耳房。他的东西很少,几件换洗衣物,一些银钱,以及最重要的——《赤阳真解》的领悟、那几块神秘的黑色碎块,还有从狼煞杀手身上搜到的令牌。
他将东西迅速打包,形成一个不大的行囊背在身后。然后,他走出耳房,再次来到甲字叁号库房前。
看着这扇承载了他多日“煞气淬骨”修炼的木门,厉渊眼神复杂。这里是他实力再次飞跃的契机,却也成了暴露行踪的祸源。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斑驳的门板上,体内那轮暗赤金色的赤阳微微一动。
一股灼热却凝练的气血悄然透入门板,深入其内部结构。
“咔嚓……嘣!”
轻微的碎裂声从内部传来。门轴与门板的连接处,被他以暗劲悄然震碎。从外面看,库房门依旧完好,但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彻底散架。这是他留给这“宝地”最后的一点“纪念”,也是抹去某些痕迹的手段。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朝着武备司大门走去。
“你……你就这么走了?”王主事终于忍不住,尖着嗓子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变形,“这些……这些人怎么办?上面追查下来……”
厉渊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冰冷:“与我何干?”
王主事僵在原地,看着厉渊毫无留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看看院内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厉渊走出武备司那低矮的门楣,重新踏足内城的青石街道。阳光洒下,街道上车马渐多,人流熙攘,一派繁华景象,与他身后那个阴暗、血腥的角落恍如两个世界。
他没有丝毫停留,辨明方向,直接朝着望风城的西门走去。灰衣刀客说得对,行踪已露,望风城不能再待了。留下,只会陷入无休止的追杀与麻烦之中,无论是幽冥教,还是那阴魂不散的“狼煞”。
至于去处……煞核。
他脑海中回荡着这两个字。古战场遗址,大型兵冢,杀戮凶地……这些地方,无疑都充满了危险,但也蕴藏着机遇。他需要地图,需要信息。
在前往西门的路上,他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但顾客三教九流混杂的茶馆。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坐在角落,耳朵却捕捉着茶馆内的每一句交谈。
“……听说西边三百里的‘黑风坳’最近不太平,好像有古墓出世,引得不少人前往……”
“……古墓?我看是凶煞之地吧?前些年不是传说那里是古代一处战场,埋了十几万人,怨气冲天,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
“……管他呢,富贵险中求!据说有人在里面捡到了古代将军的佩剑碎片,蕴含惊人煞气,卖了大价钱!”
“……往北走,过了‘落星原’,倒是有一片‘埋骨坡’,据说也是古战场,不过那里更邪门,连鸟都不飞过去……”
零碎的信息汇入耳中。黑风坳,埋骨坡……这些地名,与他所需的方向隐隐吻合。
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茶馆。信息虽杂,但已有了初步的目标。西边的黑风坳,似乎是目前流传最广、也与“古战场”、“煞气”关联最近的地方。
望风城西门,守卫明显比来时松懈许多,盘查也流于形式。厉渊混在出城的人流中,很轻易便走了出去。
回头望去,巍峨的望风城在阳光下矗立,城墙如同巨兽的脊梁。这座城池,他初来乍到,便已搅动风云,留下了“黑山煞星”的凶名,也结下了更深的仇怨。如今离去,前路未卜。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武道之途,本就是逆水行舟,与人争,与天争。麻烦与杀戮,不过是这条路上的常态。
他紧了紧背后的行囊,辨明西方,迈开脚步。
官道宽阔,尘土飞扬。两侧的景致从城郊的田舍逐渐变为荒草萋萋的野地,远山如黛,透着苍茫。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官道上行人渐稀。厉渊并未完全沿着官道前行,而是时而转入山林小路,凭借强横的肉身与敏捷的身手,翻山越岭,避开可能的眼线与麻烦。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拉得很长。他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决定在此露宿。
燃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着夜间的寒意。厉渊盘膝坐在火堆旁,并未入睡,而是再次内视己身。
经过白日的赶路和调息,体内因中断淬炼而躁动的气血已然平复大半。气海那轮赤阳沉稳旋转,核心处的暗紫光泽似乎又凝实了一分。双臂骨骼那暗沉的金铁之色已然稳固,胸骨与脊柱的淬炼虽被打断,但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他回想着灰衣刀客关于“煞核”的话语。统御百煞,如臂指使……若真能寻到煞核,他的《赤阳真解》修炼,必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境界,肉身强度也会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是,那煞核究竟是何模样?又在何处才能寻到?黑风坳,是否真的有他所需要的东西?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也充满了未知的可能。
他闭上双眼,开始依照《赤阳真解》的法门,缓缓吸收着天地间稀薄的能量,同时以自身气血温养着骨骼,巩固着此次望风城之行的收获。
篝火噼啪作响,山林间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厉渊如同一块沉默的山岩,在荒野中独自修炼,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前方未知的挑战与机缘。
他的离开,并非逃避,而是为了以更强的姿态,归来。
望风城的篇章,暂时翻过。而属于“黑山煞星”厉渊的传奇,才刚刚在这片更为广阔的天地间,掀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