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场大雪给贺园盖了银装。
今日白天,天空仍飘着小雪。
贺兰时没有打伞,他掸掉身上的雪。室内不冷,他把脱下来的大衣递给家政,刚踏进书房的门,贺海川诘问的声音传来。
“昨晚的事,是不是你搞得鬼?”
贺兰时坐下:“那么大的案子,父亲未免太看得起我。”
家政端了净手的热水进来。
贺兰时洗了手,拿起托盘上的毛巾,擦干手:“袁桐生是美人鱼案的凶手。”
袁桐生到底是大贺家的女婿,贺海川不满意贺兰时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警察都还没给他定罪,你倒先给他定罪了。”
“您可以等等看,看我的判断有没有错。但在这之前,请您不要介入。”
“我不管你怎么行事,不能让这个案子影响到大贺家。”
贺兰时抬眸:“父亲。”
贺海川竟感受到了一丝气势上的压制。
“昨晚到现在,您有没有去看过您的女儿?您如果多关注她一点,或许早就发现端倪了。”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沾上毒品?
为了控制她、腐蚀她。
贺海川或许对女儿存有那么一丝父爱,眼底短暂地闪过愧意,但很快又只剩威严被挑衅的不悦:“你现在都开始教我做事了。”
“不敢。”
不敢?
这几年贺兰时已经手握实权,不管是对外的人脉,还是对内的集团管理,他都有了绝对的掌控权。
哪还有他不敢的事。
……
至于怎么应对袁家,贺兰时给了“建议”。父子俩谈完,已经到午饭的点了。
贺兰时出了书房,让家政去取大衣。
秦绾正在客厅安排午餐,询问道:“不留下来吃饭?”
贺兰时没有回话,接过大衣,直接出了昭文楼。
布置午餐的几位家政都大气不敢喘,气氛格外的紧张。
在贺园工作有一点年头的人多少都看得出来,夫人秦女士和兰时少爷关系不睦。
“宛平。”
宛平是梧竹楼的家政主管:“夫人。”
秦绾吩咐:“去给兰时送把伞。”
“好的夫人。”
宛平拿上伞,追了出去。
秦绾默不作声,继续安排午餐的菜品。
餐桌上其实还坐了个人,贺海川的三弟,贺松北。他憋着呼吸,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他只是在等吃饭,但感觉经历了一场无声的硝烟。
贺松北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蹲在角落里给远在帝都的四弟打电话诉苦:“松林,贺园太可怕了,你快来接我走吧,我受不了了。”
他疯狂吐槽:“这一个个的,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女儿不像女儿,夫人不像夫人。还有——我跟你说,大哥家的女婿居然还是连环杀人凶手!我上周还跟他一起吃过饭。天啊!我没法喘气了,要去帝都才能好。”
贺松林在电话那边劝他再忍忍,说自己在帝都很忙,工作很多,抽不出空,说明年就接他过去同住。
贺松北不信,贺松林去年也这么说:“你又搪塞我!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在帝都升官发财,让我在贺园忍气吞声,你太过分了!!!”
贺松林又提到贺昭,说贺昭现在也长大了,该顶事了。
“什么,我那个孙子?”贺松北仰天,一脸命苦地呵呵,“指着他带我享福,我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
说曹操,曹操踩着炫彩的滑板就来了。
“爷爷,开饭了没?”
“……”
滑板的轮子把雪溅到贺松北脸上了。
贺松北气炸了,一顿咆哮:“吃吃吃,就知道吃,滚一边去!”他继续跟弟弟诉说自己的苦日子,“松林,我不能跟你过吗?反正你也没娶老婆,这把年纪估计也娶不到老婆……balabala……balabala……你快来接我走吧。”
……
午休过后,一队的所有刑警坐下来,简单开了个案件分析会。
黄斌把照片都贴到移动黑板上:“被烧的照片一部分还原出来了,除了四位受害人,还有一个人的照片。”
丁柯立马认出了照片里的人:“黎寒商?”
“就是她。”黄斌说,“黎寒商在社交媒体上发过跟这张照片同样的衣服和背景,可以确定就是她。”
美人鱼案的凶手在“捕猎”之前,会先观察他的“猎物”,并拍下照片。
阿铭:“也就是说,黎寒商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阿铭旁边的女警郑筱宁:“所以袁槐生故意伪装成出租司机,把她带过去。”
队长楚天祝没说话,在思考什么。
丁柯:“楚队,你怎么看?”
“你们不觉得贺兰时很可疑吗?”楚天祝分析,“他的太太被凶手盯上了,他又刚好找到了案发现场,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大贺家是什么家庭,他们家军舰工厂的保卫都能合法持枪,贺兰时作为接班人,又从小接受顶级教育,这么容易就被人给伤着了?”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阿铭离得近,接了电话,是痕迹检查部门打过来的。
听完结果,阿铭挂了电话:“地下室发现的血迹,与第四位受害人的dNA吻合,确认地下室是第一案发现场。”
……
消息被记者走漏出去了,网上关于美人鱼案的讨论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一大半的热搜位。
和前世一样,官方的侦查结果还没出来,网友已经开始网络断案了,并且口诛笔伐。和前世不一样的是,这次被舆论唾骂的是袁桐生。
应该是大贺家施压了,袁家一直保持沉默,没有给袁桐生任何帮助,网上也并没有关于华聿集团的讨论,更没有关于贺兰时和黎寒商的讨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外面没有下雪,晚饭过后,小区里有很多小孩在打雪仗。物业已经开始装点小区了,树上挂了福字和红灯笼,还搭了生肖动物的模型。
黎寒商挽着贺兰时,在小区里散步。
“我从明天起开始休年假了。”她问贺兰时,“你呢,什么时候放假?”
“明天。”
“也是明天?”
“嗯,跟你一起。”
“我们去枫城吧,春节前,我想陪陪舅妈。”
贺兰时都依她:“好。”
黎寒商买了四号上午的机票,十点不到就落地枫城了。江燕君知道她和贺兰时要来,从早上起就开始准备午饭。
苏家虽然是书香世家,有珍藏无数,但苏家人习惯了朴素,一家人生活在老房子里,房子不大,在客厅能闻到厨房的饭菜香。
油烟机在工作,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在放历年的春晚,黎寒商和贺兰时在对弈,邻居家的柴犬很亲人,趴在电暖炉旁,尾巴悠然地扫过黎寒商的毛绒拖鞋。
黎寒商下了一子,过了几秒,她抬头看贺兰时,眨了几下眼:“我走错了。”
贺兰时懂了,把她下错的棋子捡起来,还给她。
她开心地接过去,重新换了个地方落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柴犬的头。
又下了几个来回。
黎寒商再次落了下风,她又走错了。
“阿月,可以退回去两步吗?”
一双柳叶眼,笑起来弯弯的样子,会说话,会用眼神撒娇。
“可以。”
贺兰时捡起棋子,把白的还给她。
她思考着下在哪里。
贺兰时亲手教她:“走这里。”
她下在了贺兰时说的地方,然后支着下巴看他:“你让我啊?”
“没让。”
“那你让一让嘛。”她抱怨,“我一局都没赢过。”
黎寒商棋艺不差的,毕竟有个职业棋手的表哥,但贺兰时更厉害,他好像天生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琴棋书画,没有他不擅长的。
江燕君探头看了看客厅那边,知道黎寒商下不过,就使唤苏瑜过去。
“停云,你去帮帮简简。”
苏瑜强迫症犯了,在给盘子里的白灼虾排序,从长到短:“简简的棋品变差了。”
“你懂什么。”
小夫妻的玩乐而已。
江燕君看着下棋的两人,笑得宠溺。
……
午饭后,江燕君在厨房切水果,黎寒商过去帮忙。
江燕君小声问她:“你和兰时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黎寒商被问得愣了一下:“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该考虑考虑了。”
黎寒商下意识去看外面的贺兰时。
这么优秀的一张脸,如果有个像他的小孩……那万一性格像了他怎么办?“白切黑”很难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