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了，看到的未来都在那里成了真。
是死去时手里还攥着传音符的小瑜，是嫂嫂散落身前的果干，是师兄不留肉身的自爆，还有躺在那儿软绵绵没了生气的师姐。
她本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可她偏偏什么都知道。
偏偏，她在几个时辰之前才刚刚发现了她是一个能修习卜术的剑修。
大家好像都没有死在她眼前，但大家，其实都死在她眼前了。
只剩下了师父，那个风风火火的绝代天骄在萧玄墨的运作下变成了她们曾经最痛恨的魔族。
萧折戟强撑着最后的意志抓住了她的手：“阿燃，让师父，干干净净的死。”
记不清眼泪是第几次汹涌了，她在萧折戟越发浑浊的眼中，看到了她自己努力扬起笑意的脸。
“好，我带……师父和大家……回家。”
她放净了师父满身的魔血，削去了师父腐烂的皮肉，抽走了她的筋，折断了她的骨……在师父清醒时。
据说，这样做了之后，这个魔族就相当于舍弃了自己作为魔的全部，下一世也不会再转生成魔族了。
可能是人，可能是猫猫狗狗，又或是花草，是清风，是碎石，但不会再是魔了。
她的师父，不再是魔了。
最后，她只带走了被她的火净化过的一抔土。
怀中的盒子小小的，却装下了她的整个师门。
她甚至记不清她是怎么被萧玄墨带回萧家的，执法堂之上，是惨烈的留影石画面。
画面中，她杀师杀友，恶贯满盈。
不仅如此，她还杀了幽魔最疼爱的公主，如今魔族势头正盛，要杀她解恨，如果玄门不交出她……
她抱着她的师门，偌大的玄门却无一人听她的解释，她的朋友们也都死了，可萧家的大少爷萧玄墨，却成了抗击魔族来袭的大英雄。
她们师门的努力，最后都成了他的功劳。
“兄长果然记仇，与我交好的人，都该死吗？”
萧玄墨笑着点头：“妹妹，没办法，这世界总该有人牺牲，我太讨厌你了，所以就牺牲你好了。”
“你做了什么？魔王为什么会苏醒？魔族远超玄门的战力是从哪来的？”
“我要飞升了。”
“什么？”她讶然。
萧玄墨笑得阴森可怖：“另外，兄长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你的师门死的很惨，是兄长对不住你，所以，为了弥补你，我让她们永远陪着你了，妹妹，高兴吗？”
不用萧玄墨向她解释什么，她已经看到了。
契约。
让她的师门，与她、以及这个小世界终生捆绑在一起的契约。
她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有这种能力的，只会是此间天道。
“祂选中了你？是因为你们同样不堪吗？还是祂瞎了？”
“你还是想想你的未来吧，飞升境，啊呀，可惜了，你说你还会飞升吗？萧燃，我猜你不会，你的师门，现在可是和你牢牢绑定在一起了哦。”
“沈疏狂那么骄傲的人啊，临死前竟然求我放过你，还有你那个小侄子，哈哈，更是自不量力，说什么他会保护你，他都死了。你嫂子，咳，都不想提，真是太弱了，你师兄倒是有点实力，但居然妄想自爆杀我？我有神器啊，你都杀不了我，何况是他？”
“萧燃，她们因你而死，你要是飞升了，在你脱离世界的那一刻，她们就彻底没了复生的可能。只有你死，她们才能活。可我不会让你死，看看，兄长是不是很爱护你？只要你活着，你们师门就永远团聚，多好？”
她闭眼。
她想，她早在把师门揣进怀里的那一刻，她的选择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萧程来地牢里见她了，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阿燃，浩劫现世，世界难存，神器天极镜给了我们三条出路。”
“一，你死。可我们都知道魔族并不讲信用，即使你死，战争也不会终止 。”
“二，保你。你已经是飞升境强者了，是玄门的强大战力，有你在，我们的胜算也大了一成，但你这个引发战争的苗头一日不死，战争就一日不停。”
“三。”他抿了抿唇，“玄门出动所有高阶修士与魔族一换一，换来能够封印整个西北的封印，只需你每隔一段时间，献祭你的飞升雷劫加以巩固封印，这一战之后，修仙世界再无玄魔之战。”
“我会给你萧家世代相传的神器‘长生锁’，阿燃，往后世世代代，千秋万代的人类都不会再受魔族的侵扰了，你愿意吗？”
看吧，她就知道，就算师门安然无恙，她也不能飞升了，因为天道早已选中了她作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她不答，只是看着萧程，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我不承认我的罪名，父亲信我吗？”
萧程张了张嘴，偏过头去讷讷道：“阿燃，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萧家主回去告诉执法堂吧，我答应了。”
萧程震惊地抬头：“阿燃，你叫我什么？”
“萧家主不必装傻，你没有机会了。”
她也……没有了。
她抱着师门睡着了，梦中，看到了一道金光执棋的手。
“萧玄墨，我还挺喜欢她的，你何必逼她至此呢？”
“萧燃要是飞升了，这个世界你根本就留不住，她一定会把你星系中实力最强的这颗小星球，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崔璟，你忘了吗？你是个小偷啊。”
“……唉，我推演的结果没有变化，既然你们还是不放心，那就用九转十方阵加以佐证吧。”
“所以你也别自诩好父亲了，九转十方阵大部分材料都从神兽午未身上来，不是你骗他修仙世界好玩，骗他这个世界不危险的吗？他要是知道你算计他，肯定要恨死你了。”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午未永远都会是我的好孩子。”
她被带到了执法堂，因她屠灭师门的恶劣行径，执法堂担心她是否会履行约定，便如梦中所言那般，启用了九转十方阵。
一个个修士从阵法中消失，又一个个回来。
直到最后一人，萧玄墨笑着看她：“妹妹稍等，兄长去未来审判你是否能担此重任，稍后就回。”
稍后。
萧玄墨捂着心口回来了，淅淅沥沥的血落了一地，他仍冲着她笑。
“我的妹妹真是养了三条好狗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