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澜闻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从膝盖上抬起,十指指尖轻轻相触。他目光沉静,语气平缓而清晰:
“首先,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没有意义。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龙国没有英雄!也没有战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记者。金发的白鹰记者微微前倾身体,录音话筒几乎伸到了顾靖澜面前。约翰记者手中的钢笔停在速记本上。
“父母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在战场上三小时五小时就阵亡,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妻子,甚至可能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拼凑出来。我相信如果有选择,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有一天会被人称作英雄!”
在场的记者们表情变得肃穆,快门声暂时停歇。
顾靖澜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声音也随之提高:
“但是既然战火已经烧到了龙国的土地上,英雄这两个字如果一定要有人去戴,我觉得也不应该是我。应该是那数十万倒在淞沪的将士!是那些明知可能会死,还义无返顾参军,坦然赴死的将士!”
“应该属于那些,可能是江湖上无所事事的人,可能是记者,可能是医生,可能是各种各样的职业。但是当国家被侵略,当战火烧到龙国大地上,他们义无返顾的放下一切,穿上了军装慷慨赴死的龙国军人!”
顾靖澜的手紧握成拳落在自己的军装上:“只有他们,唯有他们,有资格也担得起英雄之名!”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白鹰记者用力点头,约翰记者快速记录,络腮胡摄像师也放下了相机跟着鼓掌。
顾靖澜环视一圈掌声渐歇的会场,双手撑住扶手,身体完全站起。他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我还想借各位的口跟那些正在与鬼子血战的将士们说一句话。”
所有记者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录音话筒、速记本、相机再次举起。
顾靖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要想种族不灭,唯有抗战到底!你们今天为抗战所做的一切,无上...光荣!!!”
“无上光荣”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更加热烈、持久、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轰然爆发!记者们纷纷起立,用力鼓掌,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震撼。
白鹰记者高声说:“顾师长!说得太好了!”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将顾靖澜军装上那颗将星和他坚毅的面容照得一片雪亮。
当天下午……
金陵,明故宫机场。
一架银灰色、机翼上涂着青白徽的道格拉斯dc-2专机停在跑道尽头。引擎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螺旋桨卷起强劲的气流。机场戒备森严,卫兵持枪肃立。
头光光头戴礼帽,身着深色大衣,在几名高级幕僚和卫兵的簇拥下,快步走向舷梯。他步履略显急促,没有过多停留或言语。
登上舷梯顶端,他在舱门口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笼罩在冬日阴霾下的金陵城廓,随即转身消失在机舱内。
舱门关闭。引擎声陡然加大,专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滑行,最终冲破云层,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天空。
与此同时,金陵城郊外。
从淞沪方向撤下来的大军,在过去十天内,基本汇聚到了金陵外围。
各支部队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87师、88师、36师、教导总队…番号各异。
士兵们穿着沾满泥泞的灰蓝、黄绿色军装,在指定区域挖掘散兵坑、架设机枪阵地、搭建帐篷。营地上空飘着炊烟。
道路上,驮马拉着山炮,辎重车辆缓慢移动,扬起的尘土经久不散。
伤兵营里人满为患,担架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军官们拿着地图和命令,在临时指挥所间穿梭,电话线纵横交错。
灰蓝、黄绿色的军装和人流,在金陵城的三面(北、东、南)外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疲惫却依然带着秩序的人海。淞沪撤下来的主力部队,此刻终于到齐了。
金陵,下关江边,和记洋行冷库。
冷库巨大的混凝土结构在江风中矗立。库区外围,101独立师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任何试图接近警戒线的人员都会被严厉喝止。
库区内,景象繁忙而紧张:
冷库深处,临时探照灯的光柱下,士兵们正动作迅速地撬开一个个用厚重油布严密遮盖的长方形木箱。
撬棍与木板条的摩擦声、锤子敲击的“咚咚”声不断响起。
油布被掀开,露出墨绿色或黄褐色的金属部件:成排的mG42机枪泛着冷光,20mm高射炮的炮管粗壮而幽深,成捆的冲锋枪枪身密集排列,还有堆叠的弹药箱与迫击炮座钣。
士兵们两人一组或四人一组,合力将拆封后的武器、部件或整箱弹药抬上带轮子的平板拖车。沉重的金属撞击拖车木板,发出闷响。
叉车引擎轰鸣,货叉精准地插入满载武器弹药的拖车底座,将其稳稳抬起。驾驶员操控叉车,小心地在库内狭窄通道穿梭,将拖车运向敞开的冷库大门。
大门外,一排排军用卡车引擎未熄,排着队等候装载。等候的士兵们站在车旁,搓着手取暖,目光紧盯着库门。
每当一辆叉车将拖车运送出来,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拖车上的装备卸下,快速而小心地装进卡车的后车厢。mG42机枪的枪架被抬起,迫击炮管被传递上去,弹药箱被堆叠码放。
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机油味,以及欧宝卡车排出的汽油尾气。士兵们脸上沾着油污,呼出的热气在冷风中凝成白雾。
一辆卡车装满,油布迅速覆盖扎紧,驾驶员立刻挂挡,卡车轰鸣着驶离,为下一辆空车让出位置。动作迅速,循环往复。
库区边缘临时搭建的指挥棚内,参谋对着电话筒大声重复:“加快出库速度!三团的卡车到了没有?让他们直接开到三号门!”窗外,冷库深处堆积的装备木箱在探照灯光下正快速减少,而一辆辆满载军火的卡车则不断驶离冷库区域,汇入通往金陵城各处的道路。
这片忙碌的库区,将冰冷的钢铁洪流,注入即将燃烧的战场。装备的运输与分发,仍在紧张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