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色不再是单纯的黑而是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暗红。
这几日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缝隙里永远都填满了洗不净的血垢。锦衣卫和东厂的厮杀已经从暗地里的使绊子变成了明面上的白刃战。虽然没有大规模的调兵遣将但巷战、暗杀、投毒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
东厂提督府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坟墓。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名贵的玉碗在墙上炸得粉碎。曹正淳披头散发地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那副阴柔淡定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废物!全是废物!”
他指着跪了一地的档头和番子尖细的嗓音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暴怒“咱们东厂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经打了?三天整整三天!咱们折了八个档头,两百多个好手!你们是猪吗?就是两百头猪,让锦衣卫抓也得抓个几天几夜吧?”
地上的番子们瑟瑟发抖,谁也不敢抬头触这个霉头。
大档头李莲英硬着头皮爬上前声音颤抖,“督公不是兄弟们不拼命实在是那个赵莽太凶残了!他带着的那帮‘天网’死士根本就不怕死而且他们手里还有一种奇怪的丹药吃了之后力大无穷咱们的兄弟根本挡不住啊!”
“借口!都是借口!”
曹正淳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毕竟是在宫斗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发泄通之后理智逐渐回笼。
他慢慢冷静下来眼神变得阴鸷而深沉。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硬碰硬了。陆渊那个小崽子就是个疯子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亡命徒。锦衣卫现在就是一群饿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这么耗下去东厂这点家底都要被拼光了。
“陆渊……”
曹正淳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百分之百确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陆渊。魏千秋的死是个局嫁祸东厂是个局,现在这场全面开战更是陆渊用来吞并南镇抚司、彻底掌控锦衣卫的手段。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曹正淳阴恻恻地笑了“既除掉了异己又削弱了咱家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陆渊啊陆渊咱家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督公,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栽了?”李莲英不甘心地问道。
“认栽?咱家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曹正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冷笑。
“既然朝廷的律法治不了他,既然咱们东厂的刀杀不了他那就换一把刀。”
“换一把更锋利、更不讲道理、也更难缠的刀。”
李莲英一愣“督公的意思是……”
“江湖。”
曹正淳吐出两个字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毒“陆渊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咱家就陪他玩把大的。他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他勾结魔教妖女、修炼邪功的事在江湖上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只要咱们稍微添把柴加把火……”
曹正淳转过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造型古朴的令牌扔给李莲英。
“去,把正道联盟的‘烈火长老’雷烈请来。就说咱家有关于魔教‘升仙图’的绝密消息要亲自告诉他。”
……
半个时辰后东厂的一间密室内。
一位身材魁梧、须发皆红的老者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座上。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此人正是正道七宗之一烈火门的太上长老,雷烈。
他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曹督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雷烈一脸不耐烦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转得咔咔作响,“老夫最讨厌跟你们这些阉人打交道阴阳怪气的。要不是看在‘升仙图’的面子上老夫才懒得来你这鬼地方。”
面对雷烈的无礼曹正淳丝毫不恼。他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亲自为雷烈斟了一杯茶。
“雷长老息怒咱家这次请您来确实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武林正道啊。”
“少给老夫戴高帽子。”雷烈冷哼一声“直接说事。”
曹正淳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雷长老有所不知,前几日南镇抚司指挥使魏千秋大人遇刺身亡这件事您听说了吧?”
“听说了不是说是你们东厂干的吗?”雷烈斜了他一眼。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曹正淳大呼冤枉,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咱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大局为重。魏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咱家怎么可能杀他?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早已伪造好的信件颤巍巍地递给雷烈。
“这是咱家的人拼死从魏大人书房里抢出来的密信您看看就明白了。”
雷烈狐疑地接过信件打开一看。
仅仅看了几行他的脸色就变了。看到最后,他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坚硬的红木桌子瞬间化为齑粉!
“混账!岂有此理!”
雷烈须发皆张,双目喷火浑身的杀气几乎要掀翻屋顶“这信上说的可是真的?那个陆渊竟然勾结魔教妖女姬千雪意图颠覆朝纲让魔教势力渗透进朝廷?!”
信件的内容当然是假的,是曹正淳找最顶尖的仿造高手模仿魏千秋和陆渊的笔迹伪造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陆渊是如何为了得到魔教的‘双修秘法’甘愿充当姬千雪的走狗,又是如何设计杀害魏千秋只因为魏千秋发现了他们的奸情和阴谋。
这套说辞完美的利用了雷烈这种正道人士的心理弱点。
在他们眼里,勾结魔教就是最大的罪过比杀人放火还要不可饶恕。
“千真万确!”
曹正淳趁热打铁一脸悲愤地说道,“那陆渊不仅和姬千雪不清不楚还利用职权为天欲宫提供庇护甚至帮她们搜集童男童女修炼邪功!魏大人就是因为查到了这些才被灭口的啊!”
“不仅如此他还把这盆脏水泼到咱家头上想要借刀杀人彻底掌控锦衣卫好为魔教办事!”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雷烈气得哇哇大叫手中的铁胆被他硬生生捏扁了“堂堂锦衣卫千户朝廷命官,竟然甘当魔教走狗!这不仅是朝廷的耻辱更是我正道的奇耻大辱!”
“若是不除此獠天理难容!”
曹正淳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但面上却装出一副畏惧的样子。
“雷长老您可要三思啊。那陆渊现在权势滔天手下高手如云连陛下都忌惮他三分。咱们……惹不起啊。”
“放屁!老夫会怕他一个毛头小子?”
雷烈果然被激怒了,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狂暴的气势席卷全场。
“权势滔天又如何?高手如云又如何?在我正道大义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这件事老夫管定了!”
雷烈一把抓起那些信件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曹督公,你放心。这件事不用你出头老夫这就去召集正道同仁明日一早老夫要亲自带人去北镇抚司,当着天下人的面问问那个陆渊他到底是不是人!”
“他若给不出一个交代,老夫就替天行道毙了他!”
看着雷烈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曹正淳脸上的畏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至极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
“好一把锋利的刀啊。”
李莲英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脸谄媚“督公高明!这一招借刀杀人简直是天衣无缝。那雷烈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有正道联盟出面,陆渊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被扒层皮!”
“这就叫以毒攻毒。”
曹正淳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陆渊被正道高手围攻至死的惨状。
“陆渊想用朝堂的浑水淹死咱家那咱家就把这水引到江湖上去。”
“正道、魔教、锦衣卫……呵呵这下子京城可真要热闹了。”
曹正淳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都撤回来坐山观虎斗。”
“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
“就是咱们东厂出来收拾残局重掌大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