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广生取出一个油纸包。
邱广生拆开那个油纸包,里面是一个油纸包。
拆开,里面是又一个油纸包。
拆开,里面还是一个油纸包。
厅中众人,包括丘田村那几个抬邱广生过来的汉子,都面色诡异了。
拆开,里面终于不是油纸包了。
一个红色的小布头,包着一封信。
邱广生右肩倚着邱林树,右手使不太上劲。
邱林树孝顺,伸手就要去帮忙拿,被邱广生把手拍了回去。
他自己双手举着信封,恭恭敬敬地奉给盛青衣。
吨吨就要上前去接,被盛青衣拦了。
盛青衣看出了邱广生的郑重。
他很重视那封信。
那她也愿意给予足够的尊重。
她起身,上前亲手接过那信。
邱广生眼底都是喜意,满怀期待地抬头看她。
盛青衣修长的指尖挑开信封,取出那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来信已阅,随信《县村治理之策》已阅。卿之才能,可为县令。持此信,至归墟郡守府衙问对,验明正身后,可择合适县城上任。】
【望舒,永昌十七年夏。】
盛青衣讶然,“这是,孤的手信!”
她认了。
望舒殿下认了。
这是真的,真的太女殿下手信。
邱广生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哽住,说话断断续续。
“是的,殿下。十七年前,草民向殿下自荐,幸得殿下垂青,予吾县令之职。”
当年,很多人都说,这信是假的。
堂堂太女望舒,怎么可能真的能收到他自荐的策论书信?
怎么可能会去看?
怎么可能会亲自给他回信?
怎么可能会凭一篇策论,就予他县令之职。
但邱广生信。
他细细了解过望舒殿下的生平,她的治国之道,她的爱民之心。
望舒殿下,是天生的帝王,定会爱才。
是真的,这不是假的。
若非当时泽州起战事,他当时就上路了。
盛青衣也有些感慨。
“你来向孤,求县令之职?”
“是。”
邱广生急啊!
若是不早点过来,万一殿下有个人选,他便只能再蹉跎等待下一个县。
他要老了。
没有多少年了。
他要实现他的抱负,一朝一夕,都极为重要。
“孤手上,有汀风、下溪、上溪、云涧四县,汀风县令孤已有人选,其余三县,你想要哪个县?”
想了想,盛青衣又道,“若你看中靖平,稍等几日,也可以。”
靖平还未收复。
但太女殿下,这话,就好像,他要,她就去打下来,给他当县令。
邱广生涨红了脸。
突然有种被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咳咳。在下想要云涧县。”
县够大,舞台才够大。
盛青衣二话不说,直接允了。
“虽然你重伤,但既然要当云涧县县令,卧床也必须处理些轻松的政务才是。”
盛青衣的用人属性,又显露出来了。
傅采薇看着侧卧在门板上、起都起不来的新任云涧县令邱广生,她的新同僚。
有种同病相怜的牛马感。
邱广生却没有意识到,他即将面对什么。
“多谢殿下信任。”
盛青衣点头,“这就住下吧!你的伤,孤让军医替你多看看。”
正愁人手不够呢,自己送上来了。
感谢十七年前的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个好臣子。
对于天上掉人手这事,盛青衣很满意。
邱广康在村口等了一天。
等回来了一个不情不愿的隔壁老王。
老王甩下一句,“广生老哥现在是云涧县县令,不回来了,我们也都留在县衙帮忙了。”
见老王家都不回,转身就又要去县城。
邱广康,一把将人拉住。
“啥意思,那信,那位尊驾认了?”
那位真是太女望舒?
当年那信,竟是真的?
老王使劲将邱广康撕开,“认了认了。”
邱广康继续问,“那咱们丘田村的里正怎么办?”
“填你自己就得了,你爹是里正,你也当里正,没毛病。”
老王急不可耐地应付完邱广康,就头也不回地踏上进城路。
广生老哥得道了,他们这些鸡犬也能升个天。
照顾好县令大人,他好歹也能混个衙役不是。
谁也不能阻拦他进步。
要不是猜拳输了,他才不回来送信呢!
“哎哎哎,老王,我儿子林树怎么也没回来?”
老王充耳不闻。
“啥你儿子,你带过嘛你?那是广生老哥的亲儿子。”
邱广康:????
北图村的村民,聚在一起唠嗑。
唠嗑的对象,就是隔壁南图村。
“他们最近是不是不太对?”
“白天都不出来了。”
“是太阳太大了?”
“深秋了,这太阳多暖和啊!”
“他们最近是打了鸡血了,怎么鱼塘里竹子草的那么多?”
草鱼要吃竹叶和甜杆牧草。
以往南图村的村民,从早到晚,都打不回来多少草喂鱼。
可最近,那鱼塘的竹子和草,满满当当。
“我昨天探头去看了,鱼长老大了,他们今年,交完应该还能剩点。”
“能吃上鱼了。”
“真好。”
几人感慨间,一个三角眼的矮瘦男人突然道,“我咋总觉得南图村不对劲呢?”
“怎么说?”其他人纷纷侧目。
“昨天我去看我姐家那三孩子,竟然迷路了,又绕回咱们村了。”
“笑死,你是看那三孩子去的?你别又是去翻那几个孩子的口粮吧?”
“刘三成,你别太缺德,那三孩子吃百家饭,也不容易。”
邻居看不上三角眼男人的作为,纷纷出言。
刘三成不以为耻,“什么话,我是亲舅舅,外甥孝敬我些吃食怎么了?”
“那你也不能老去捞他家还没长大的鱼。”
“就是,年底交不上数,你让那三孩子怎么办?”
一时间,北图村村口话题骤转。
从南图村的异常,转到了集体讨伐三角眼男人刘三成身上。
南图村里,已经进驻了千余雇募的民工。
里面有不少,就是原先南图村的村民。
“昨天离开时,我还觉得故土难离,难过了一路。”
另一个村民搭腔,“我爷难过得跟祖坟没了似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猜着了,是不是分了房子、吃了饱饭,百病全消。”
“哈哈,那可不是嘛!那实打实的白米饭下肚,别说我爷了,我也百病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