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步声自垂花门外传来。
苏嫔努力支起脑袋,就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黑色的裙摆迈步间,里面的红色中裙下摆,若隐若现,仿若漆黑夜里的一抹血色。
“你是谁?”
苏嫔不解,这个人,她没见过。
吨吨搬出来一把椅子,盛青衣在两人不远处落座。
井栋栋搬出了一张桌子,来喜将手里的灵位和一坛白骨放上。
来喜双目怒视苏嫔二人。
今日白天,殿下命他抱着干爹灵位进宫,又让他去收殓了干爹的遗骨。
直到殿下带他进了锦绣宫,来喜才知道,殿下来替干爹报仇了。
盛青衣俯视地上的苏嫔二人,“你们可见过他?”
苏嫔顺着盛青衣目光,看向来喜。
“有些眼熟,但,我不认识你们。”
盛青衣很有耐心,“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私情被撞破的夜里,你们杀了一个老宦者。”
苏嫔怎么可能忘,她再次看向来喜,“是你,是你来收殓那老宦者的尸骨。”
来喜咬着下唇,眼里都是怒火。
“你们这两个贱人,一个杀了我干爹。一个把我干爹的身体都打烂了,骨头都没几根完好的。”
苏嫔和表哥对视一眼,两人这回也明白了,今天被设局了。
“就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宦者,你就设了这局?”
表哥也不解,“不就是一个老宦者吗?他那个年纪,还是个无印绶的中黄门,怎么可能会有人替他出头?”
盛青衣冷笑,“所以你觉得他无依无靠,就可以随意打杀?”
表哥满脸都是懊悔,他悔的不是杀了那老宦者,而是悔在踢到了铁板。
苏嫔也在后悔,早知道,就把那个小宦者也杀了。
盛青衣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
“孤本来不用走这一趟,让陛下把你们杖毙即可。可孤总觉得不够。万钱自孤三岁,便认孤为主,几十年来兢兢业业,至死也不曾负孤。那孤,也不想杀他的凶手,死得太过容易。”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苏嫔和表哥终于明白了,眼前这女子是谁。
望舒殿下。
那老宦者,竟然是望舒殿下的人。
前几年那老宦者确实无依无靠,因为他的主子不在。
但现在,他的主子回来了。
表哥突然想起那日刀捅那老宦者时,他临终前那句——
“若我主回,你二人,必百倍还我。”
他当时只以为,是弱者死前没用的叫嚣。
可如今……
盛青衣直接说出她的目的,“你用哪只手持刀杀万钱?右手对吧!苏嫔,若你能剁下他的右手,孤饶你苏家一门。”
苏嫔不可置信,“殿下,祸不及家人。”
盛青衣轻击扶手,“所以,孤给你机会了。”
表哥那把佩刀,被吨吨取来,塞入苏嫔手中。
“只要一只手噢!”
苏嫔身上不知道为何,竟突然不那么疼了,也有了力气。
她双手握刀,靠近表哥,“表哥,只要一只手而已,一只手就可以救我苏家满门。”
表哥想跑,可是只剩一口气的他,挪动都艰难。
“你疯了,你苏家哪有我矜贵?我姑姑可是汾宁郡王妃!”
苏嫔只有一个念头,一只手而已,一只手而已,就可以救她家满门。
她已经很对不起家里了。
当初,是她和表哥置气,故意在宫宴媚舞,才会引得陛下点她进宫。
她进宫后,又舍不下旧情,私通表哥,将一家人的脑袋,挂在刀口上。
一只手而已。
苏嫔疯狂地砍着表哥,她手脚无力,也瞄不准,好几次,刀砍在表哥身上。
可她牢记着,砍下来,砍下那只右手,可那右手,怎么都砍不下来!
“万钱,你可要亲自动手?”
魂簿里乌光闪动,老宦者血肉模糊的魂体出现在当场。
苏嫔和表哥看得真真的。
明明是血肉模糊的后背,还是渗出了冷汗。
万钱不是阴兵,只是魂体,还保留着他死前凄惨的模样。
“自然要。”
盛青衣的下属,自然是对她的秉性的,那就是一致的有仇必报。
万钱附到苏嫔身上,举刀砍向表哥。
又附到表哥身上,捡起地上的廷杖,狠狠地杖打苏嫔。
“我都说了,不会说出去的,你们的破事,我都不在乎,谁管那皇帝戴不戴绿帽子,他又不是我的主子……”
“只要再等三年,我主就回来了,我的好日子就来了。偏偏你们害我。”
男女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锦绣宫,持续到了天明。
锦绣宫内,宫人们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锦绣宫外,更是无人敢去看一眼。
次日太阳升到正中,宫人们才敢伸头去瞧。
只见,
一个女尸,身上都是血,手里握着刀,双目圆瞪。
一个男尸,被砍得支离破碎,和烂肉无二。
魂簿凌霄殿阴魂那一页,万钱的名字,尤其明亮,仿佛要跳出册页一般,衬得其余五十来个,尤为黯淡。
盛青衣轻点那个名字,万钱的魂体,渐渐由虚转实。
“这?”
盛青衣并没有使用愿力。
这是怎么回事?
化解怨气吗?
盛青衣点出第一排的五个阴魂,“去凤仪宫,陪娘娘玩玩。”
吨吨围着阴魂转圈圈,“莫襄姐姐,我是吨吨啊,你应我一声。”
阴魂毫无反应,接到盛青衣命令,就消失在了原地。
“殿下,莫襄姐姐怎么和我们不一样?”
因为这是阴兵。
她召唤出来的魂体,是不能离开她身周的,会被雷劈的。
阴兵有业力护身。
盛青衣捏了捏吨吨的胖脸,“孤会努力,争取让他们都能回来。”
今日早朝后,盛青衣就发现一件事,金圈圈又多了一个。
汀风县那边人口新增不多,就几百个,不至于贡献那么多愿力。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和早上朝堂之事有关。
但具体是她的声望,还是其他什么造成的,她目前还不确定。
“这魂簿,也没个使用说明。”
盛青衣取出判锋,把魂簿当木鱼,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无奈,还是不得其解。
“殿下,庄明伦来了。”
盛青衣打起了精神,“看来是有初步消息了。”
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个被推出来的边角料,是哪一位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