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内,死寂如墓。
秦湘湘背靠着冰冷斑驳的青石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额角、后背、胸腔深处疯狂攒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头腥甜翻涌,又被她强行咽下,齿间弥漫着铁锈与苦涩交织的味道。极致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深渊边缘——
手腕内侧,那点微不可察的暗红印记——“追魂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一跳!一股尖锐、冰冷、带着浓烈水腥气和滔天怨毒的悸动感,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灵魂深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强烈!更……贪婪!
那源头,不再是模糊的指向!而是如同深渊中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牢牢锁定了听雪阁!锁定了阁内这具重伤濒死的躯壳!更锁定了她灵魂深处那属于“夜鸮”的、独一无二的蛊术气息!
它发现我了!
这个冰冷的认知如同惊雷在秦湘湘混沌的脑海中炸响!寒潭深处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昨夜那刺客的残留!它是活物!是拥有灵智的恐怖存在!它被那三根钉死双生蛊的银针惊动,被她强行催谷的驱虫术和破煞之力吸引!它在觊觎!在垂涎!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秦湘湘的血液!比身体的剧痛更甚!那是被更高位猎食者锁定的、本能的恐惧!
她猛地睁开眼!深潭般的瞳孔深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万年玄冰轰然炸裂!不能坐以待毙!
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剧痛,秦湘湘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臂,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一点一点,如同从泥沼中拔出深陷的肢体,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额角的冷汗混合着血污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视线因失血和剧痛而阵阵模糊、晃动。她踉跄着走向厅堂中央那张破旧的木桌。桌上,还散落着之前画改建图纸的劣质纸笔,以及春桃匆忙间留下的、那包从库房偷来的、品相低劣的药材。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快速扫过那些药材:干瘪的三七根须、发黄的白术碎片、细小的茜草……最终,落在一小把颜色灰黑、带着浓重土腥气的——鬼面苔干粉!那是春桃清理庭院角落时,无意中收集到的。
秦湘湘冰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决绝的厉芒!
她一把抓起那包鬼面苔干粉,又从那堆劣质药材中飞快地挑拣出几片边缘焦黄、药性几乎流失殆尽的白术碎屑,以及一小撮颜色深褐、带着微弱辛辣气的茜草粉末。
没有器皿,没有辅助。她直接将这几样东西粗暴地混合在粗糙的手心!指尖凝聚着最后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意念力,如同无形的碾轮,狠狠揉搓、挤压着掌心那混杂的粉末!
劣质的药材,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声响。药性在蛮横的压榨下被强行提取、混合!鬼面苔的阴寒土腥气、白术那微乎其微的固本镇神之力、茜草粉末中蕴含的一丝微弱火气……在秦湘湘那强大意念的强行糅合下,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带着诡异气息的混合物!
这根本不是制药!这是在玩火!是绝境中孤注一掷的赌博!
秦湘湘的脸色因这强行催谷而更加惨白,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但她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咬破自己舌尖!
“噗!”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郁生命精气的鲜血喷溅而出,正正落在掌心那团灰黑色、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混合药粉上!
嗤——!
鲜血与药粉接触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剧烈的反应!灰黑色的药粉瞬间被染成暗红,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土腥、腐败和辛辣的怪异气息猛地升腾而起!这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弥漫开来!
秦湘湘沾满鲜血和药粉的手,快如闪电般按在了自己心口!五指箕张,指尖狠狠刺入皮肉!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强撑着,用尽最后的精神力量,将掌心那团吸饱了舌尖精血的、气息诡异的药粉,狠狠拍在了自己心口之上!
噗!
一声闷响!如同心脏被重锤击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力量,顺着掌心猛地灌入心脉!这股力量霸道地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心脉,瞬间引动了蛰伏其中的噬心蛊余毒!
“呃啊——!”秦湘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额角的布条瞬间被冷汗和重新崩裂的鲜血浸透!心脏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和火炭同时穿刺、灼烧!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霸道、带着她生命本源气息的“障”之力,以她心口为中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听雪阁!
血煞障! 以自身精血为引,混合阴邪之物,强行激发心脉本源,形成一层隔绝探查、扭曲感知的临时屏障!代价是心脉重创,噬心蛊反噬加剧!
几乎在血煞障形成的同一刹那!
庭院深处,那口寒潭古井之中!
“咕噜噜……咕噜噜……”
一连串急促而密集的巨大水泡破裂声猛地炸响!不再是之前的不甘和试探,而是充满了暴怒、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躁!仿佛深渊中的巨兽被瞬间蒙蔽了感知,失去了最渴望的猎物!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寒气夹杂着浓重的水腥气,如同失控的潮汐,猛地从井口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庭院!地面滑腻的鬼面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井底深处,隐隐传来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鸣!那嘶鸣穿透水层,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听雪阁内,秦湘湘背靠着墙壁,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缓缓滑落,再次跌坐在地。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心脉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心口处,那暗红色的药粉混合着鲜血,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
血煞障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暂时隔绝了那来自寒潭深处的恐怖锁定。但代价巨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深处那蛰伏的噬心蛊,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正在疯狂地噬咬着她的心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生命力加速流失的虚弱感。
她艰难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冰冷的目光穿透破败的门扉,死死盯着庭院中那口喷涌着寒气的古井。
还不够……这血煞障撑不了太久……必须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濒死的寂静与剧痛中,秦湘湘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庭院中的一幕——祁瑾晏心口处那两条疯狂搏动的暗红与幽蓝“线”……那喷溅的毒血中纠缠的红蓝丝线……双生蛊……属性相克……共生共灭……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冰冷决绝的眼眸!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内侧——那点因施展“追魂引”而留下的暗红印记!昨夜,她以祁瑾晏的鲜血为引,种下此印,本意是追踪刺客或蛊源气息……
而现在……这印记连接着她与祁瑾晏……连接着祁瑾晏体内的双生蛊!
一个冰冷、决绝、带着同归于尽意味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她沾着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缓缓按在了自己手腕内侧那点暗红印记之上!指尖凝聚着最后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意念力,以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至阴至寒的破煞之力!
她不是在探查!她是在……共鸣!强行激发“追魂引”最深层的联系!通过这印记,通过祁瑾晏体内那被暂时钉死的双生蛊,去逆向感知……感知那与双生蛊同源、甚至可能是操控者的——寒潭深处的存在!
“呃!”就在秦湘湘指尖按上印记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猛地从心口和手腕同时爆发!噬心蛊的反噬和强行催动追魂引的代价叠加在一起!她眼前彻底一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然而,她的意志如同钢铁般死死支撑!指尖的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凶狠地刺入那暗红印记!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秦湘湘生命印记和破煞之力的冰冷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顺着那无形的“追魂引”丝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祁瑾晏昏迷的躯体,狠狠地、霸道地撞入了祁瑾晏体内那被银针钉死的双生蛊核心!
轰!
昏迷中的祁瑾晏,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心口处那三根银针剧烈地颤动起来!皮肤下,那两条原本隐没的暗红与幽蓝“线”再次疯狂地搏动、扭曲!仿佛要挣脱银针的束缚!
而就在这双生蛊被秦湘湘强行引动、剧烈冲突的刹那!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庞大、更加邪恶的意念反馈,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追魂引”的丝线,猛地倒灌回秦湘湘的识海!
黑暗!冰冷!粘稠!如同沉入万丈深海!
无数扭曲、怨毒、充满贪婪的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撕咬!
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的核心……
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无尽寒气的……巨茧的轮廓,在秦湘湘的感知中一闪而逝!
那巨茧表面布满了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经络!一股与祁瑾晏体内双生蛊同源、却强大百倍不止的阴寒与暴戾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从那巨茧中弥漫出来!
而在那巨茧深处……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噗——!”秦湘湘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软软地瘫倒在地!强行共鸣带来的反噬和那巨茧恐怖意念的冲击,让她识海如同被万针穿刺,剧痛欲裂!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那倒灌的意念洪流中,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心跳声,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怨毒,清晰地传入她濒临崩溃的识海!
咚…咚…咚…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却又与祁瑾晏心口那被钉死的双生蛊搏动……隐隐相合!
双生……同源……巨茧……人形……心跳……
最后的碎片在黑暗中拼凑!
秦湘湘沾满血污的唇角,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勾起。
她知道了……
寒潭深处……
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