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祁瑾晏凯旋归京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与离京时的秘密潜行不同,此次归来,祁瑾晏摆开了亲王的全部仪仗。玄甲亲卫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拱卫着那辆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玄色马车,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街,直入皇城。沿途百姓夹道观望,窃窃私语,既有对这位战神王爷的敬畏,也有对朝局即将再起波澜的揣测。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祁瑾晏并未换下戎装,依旧是一身沾染了北境风沙与血火的玄色铠甲,只是卸下了佩刀。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去,心中惴惴。
李崇、张澜等人站在百官前列,脸色难看至极。他们万万没想到,祁瑾晏不仅没死在北境,反而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归来,携平定边患、铲除叛贼(朝廷已收到初步战报,将李擎定性为叛国逆贼)之大功,声望必将如日中天!
“臣,祁瑾晏,奉旨巡边,今已平定边患,铲除奸佞,特回京复命!”祁瑾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宫门广场,带着金戈铁马的余韵,掷地有声。
前来宣旨的太监总管王保,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尖着嗓子道:“王爷辛苦了!陛下已在养心殿等候,请王爷随咱家入宫觐见!”
祁瑾晏微微颔首,目光在低眉顺眼的王保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迈开大步,在一众或敬畏、或嫉妒、或恐惧的目光中,昂首踏入那象征着天下权力核心的宫门。
养心殿内。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皇帝身着明黄色常服,坐在御案之后,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复杂地看着大步走进来的祁瑾晏。
“臣,祁瑾晏,参见陛下。”祁瑾晏依礼参拜,动作标准,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
“皇弟快快平身!”皇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亲自起身虚扶了一下,“皇弟此次北境之行,力挽狂澜,平定边患,铲除李擎这等国之蠹虫,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辛苦了!”
“为国尽忠,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祁瑾晏语气平淡。
皇帝重新坐下,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痛心之色:“唉,朕真是万万没想到,李擎世受国恩,竟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勾结外敌之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皇弟明察秋毫,果断出手,我大周北境危矣!”
他话语中充满了对李擎的谴责和对祁瑾晏的褒奖,仿佛之前朝堂上那些对祁瑾晏的弹劾攻讦从未发生过一般。
祁瑾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明鉴。李擎潜伏多年,其心可诛。然,据臣查探,此事背后,恐非李擎一人之力。北狄为何能与其勾结?朝中是否还有其同党?那矿坑之内的幽冥宗遗迹与黑巫教又有何关联?这些,都需彻查,以绝后患。”
他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向皇帝。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叹道:“皇弟所言极是。此事关系重大,确需彻查。朕已下旨,命三司会审,定要将李擎余党一网打尽!至于黑巫教妖人……慈安寺、凝香阁之事,朕亦有所耳闻,此等邪祟,祸乱宫闱,绝不能轻饶!皇弟放心,朕定会给你和王妃一个交代!”
他将“宫闱”二字咬得稍重,似乎意在划清界限,表明自己与黑巫教并无瓜葛。
祁瑾晏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陛下圣明。”
君臣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皇帝对祁瑾晏大加赏赐,金银绢帛、田庄奴仆,极尽丰厚,却绝口不提兵权、朝政等实质性问题。
祁瑾晏也懒得在此刻与之虚与委蛇,谢恩之后,便借口鞍马劳顿,告退而出。
看着祁瑾晏离去时那挺拔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他放在御案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祁瑾晏……比以前更可怕了。他的蛊毒,似乎真的被压制住了?还有他提到的幽冥宗……那个秦湘湘,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摄政王府。
相较于皇宫的暗流涌动,王府内则是一片欢欣鼓舞。王爷不仅平安归来,更是立下不世之功,所有仆从都与有荣焉。
秦湘湘站在墨韵堂的院门前,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庭院,一步步向她走来。他风尘仆仆,铠甲上甚至还带着未曾洗净的血迹与征尘,眉宇间带着疲惫,却难掩那通身的锐气与威严。
她的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眼底那不易察觉的一丝倦意上,心中微微一紧。北境之行,定然凶险万分。
祁瑾晏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好。当看到她发间那支碧玉簪依旧稳稳簪着时,他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我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秦湘湘一直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实处。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微微屈膝:“恭迎王爷凯旋。”
祁瑾晏伸手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两人并肩走入墨韵堂密室。屏退左右后,祁瑾晏才卸下那身沉重的铠甲,露出里面被汗水与血渍浸透的里衣。秦湘湘注意到他后背靠近心口的位置,衣衫有一处不明显的破损和暗沉,显然受过不轻的伤。
“你受伤了?”她蹙眉问道。
“小伤,无碍。”祁瑾晏不在意地摆摆手,在软榻上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在信中提到丽贵妃和那尊白玉观音,详细说说。”
秦湘湘将宫中探查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怀疑,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他。
祁瑾晏听完,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侵蚀心神……类似的手段,我在矿坑那些被控制的‘药人’身上也感受到过,只是更为酷烈。看来,对方的手段,早已渗透到了宫廷内外。”
他沉吟片刻,道:“李擎临死前,喊了一句‘主人万岁’。”
秦湘湘心中一震:“主人万岁?这……这是在暗示幕后之主是……”她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意思不言而喻。
祁瑾晏冷笑一声:“未必是他亲自出手,但绝对脱不了干系。那尊白玉观音经王保之手送入长春宫,王保是皇帝心腹。而李擎,当年亦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座龙椅。
但缺乏最直接的证据。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秦湘湘问道。皇帝今日在养心殿的态度,显然是打算暂时安抚,暗中必然还有后手。
祁瑾晏眼中寒光一闪:“他既然要演这兄友弟恭、君臣相得的戏码,本王便陪他演下去。但暗地里……该清的,还是要清!”
他看向秦湘湘,语气凝重:“本王的蛊毒虽被压制,但根源未除,鬼医逃脱,始终是个隐患。而且,幽冥宗遗迹的出现,说明黑巫教的根基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秦湘湘发间的玉簪上:“你的‘灵蕴’和符箓之术,是关键。我们需要找到更快提升的方法。”
秦湘湘明白他的意思。面对可能来自皇权的倾轧和神秘诡异的黑巫教,个人的武力与谋略固然重要,但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或许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我明白了。”她郑重点头,“我会尽力。”
祁瑾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那因朝堂诡谲和强敌环伺而产生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缓缓道:“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京城,不会太平静了。”
是的,凯旋的荣耀之下,是更加凶险的暗涌。帝心难测,强敌在侧,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更为艰巨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