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站在断崖下，风从高地吹过，带着沙石打在银甲上。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玉佩，指尖还能感觉到那行刻字的凹痕——“血月现，双玉合”。天边已经开始泛红，不是晨曦，而是诡异的暗红，像血渗进云层。
她知道时间到了。
命火注入天书，纸面微微震动，地图上的标记还在，密道入口就在脚下这片岩地。她没再犹豫，抬脚往前走了三步，铜钉插进地面，顺着地形划出一道线。岩层发出低沉的响动，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
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那个白衣身影从高坡走下来。军师没有戴面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在血月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停在五步之外，手伸进袖中，取出半块玉佩。
秦无月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她盯着他，手指收紧。这块玉佩是养父留下的唯一遗物，另一半本该在顾家祠堂，可她从未去过。眼前这个人却说他找了十年。
她不信。
但她还是把玉佩举了起来。
军师也抬手。
两块玉佩靠近时，青灰色的光突然亮起，像是心跳一样一震一震。光纹扩散到地面，岩石裂开，一道阶梯向下延伸，尘土和碎石滚落，露出漆黑的洞口。
军师看着裂缝，声音很轻：“这是我转世前藏的最后一处兵法。”
秦无月没回应。她点燃火把，火焰在血月照耀下变成暗紫色。她迈步就要往下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帮你？”军师忽然开口。
她停下，但没有回头。
“你每次出现都带着线索，送情报，给玉佩，现在又引我来这里。”她说，“如果你是敌人，没必要做这么多事。如果你是盟友，也不该一直藏着身份。”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信。”他说，“我只想你活着。”
她冷笑一声：“活着不是目的。完成任务才是。”
她说完就往下走。阶梯很长，四周墙壁刻满符文，火光照上去，那些字会微微发亮。她用命火探路，天书自动浮现出一层光纹，贴在她身上，像是护盾。
符文开始跳动。
她察觉到不对。这些符文不是随便刻的，它们在识别什么。她停下脚步，把手按在墙上。命火顺着掌心流入，一瞬间，墙上的纹路全部亮了。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顾氏血脉，秦氏命格，双印合一，方可通行。”
她皱眉。
这不是普通的禁制。这是专门为她和他设的门。
她继续往下走。阶梯尽头是一间石室，比想象中大得多。中央立着一座石台，上面摆着一排竹简，最前面那卷刻着六个字——“顾氏兵法·最终章”。
她走过去，拿起那卷竹简。
封面很旧，沾着灰尘，但在她碰到的瞬间，灰尘自动散开，墨迹清晰浮现：**“赠秦氏无月，此生唯一对手。”**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不是任务记录里的内容。轮回管理局不会允许这种私人的信息存在。这也不是司命能给的东西。这是属于前世的痕迹，是他们之间真实发生过的证明。
她手指抚过那行字。
冷硬的心里裂开一道缝。
但她立刻合上竹简，将整卷塞进怀里。不能看太久，也不能想太多。她是来拿兵法的，不是来回忆的。
石室安静。火把的光在墙上晃动。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出口的阶梯不见了。岩壁闭合，刚才的路已经消失。
她看向入口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军师没有进来，只是站在洞口边缘，望着她。他的脸在血月光下看不真切，但姿势没有变，像是从她进去那一刻起就一直站在那里。
“这是因果闭环。”他说，“只有你拿到兵法，门才会关。等你用完它，自然能出去。”
“你知道我会用它？”
“因为你从来不会浪费任何一次机会。”他说，“哪怕是为了活下去。”
她握紧了竹简。
“你到底是谁？”她问，“不只是顾家后人那么简单。你认识我，了解我的习惯，甚至知道我战斗时会偏左。你说你在找我，可你明明一直在等我。”
军师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这里有一根红线，断过九十九次，每一次都连着你。我不是来找你的身份，我是来找你记得我的那一天。”
秦无月猛地抬头。
红线？
轮回管理局的红线系统只有月老能动。而她曾经就是月老。她的任务是修正别人的姻缘线，却从来不曾碰过自己的。
可他说断过九十九次。
那是百世轮回的数目。
她张了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军师收回手：“你现在还不信。但你会信的。当你看到兵法里的推演，你会发现每一招都是为你写的。每一条战术，都预判了你的选择。”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这些？”
“你不信我。”他说，“但你信命火，信天书，信你自己测出来的局。等你把兵法看完，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他说完，转身离开。
洞口的光慢慢消失，石室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她手中的火把还在燃烧。
她靠着石台坐下，掏出竹简，翻开第一页。
里面不是普通的兵法。是沙盘推演的全过程，从北境布防到敌军调动，每一个节点都有标注。更可怕的是，有些决策点旁边写着小字——“无月会选择突袭东坡”“她会在子时换阵”“她不会杀副将，因尚需诱出幕后之人”。
全对。
像有人提前看到了她的行动。
她翻到中间一页，看到一段批注：“若你读到此处，说明你已识破影殿真意。靖王非主谋，真正的人在宫中执棋。你不必急着揭穿，因为你会死在第三十七日。”
她手指一抖。
第三十七日？今天是第十八天。
她继续往下翻，在最后一页看到一幅图。是火牛阵的破解之法，画得很简单，三条线，两个伏点，一句话：“火畏水，牛畏声，阵眼在左翼鼓台。”
她愣住。
敌军还没用火牛阵。这是未来的战局。
可他已经写好了破解方式。
她猛地合上竹简，心跳加快。这不是兵法。这是预言。是专为她写的、跨越轮回的指引。
外面传来震动。
地面又开始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石壁上的符文再次亮起，这次是红色的，一圈圈扩散，像涟漪。
阶梯重新出现。
她站起身，把竹简紧紧抱在胸前。火把快要烧尽了，光越来越弱。她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符文上，那些字随着她的脚步逐一熄灭。
当她走出洞口时，血月正悬在头顶。
风很大，吹得她衣角翻飞。她回头看了一眼密道入口，岩层正在缓缓闭合，最后一道缝隙消失前，她似乎看到里面闪过一道金线，像红线断裂的光。
她转身，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怀里竹简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