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荒原上,发出单调的响声。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星星开始出现。秦无月握紧缰绳,目光盯着前方远处隐约起伏的轮廓——那是敌营的边界。
她没有停下。风从侧面吹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袖中的天书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路线正确。她低头看了一眼,纸页自动翻开,那条隐秘路径仍在发光,终点直指敌营主帐位置。三个字浮现在旁:见故人。
她合上天书,翻身下马。战马被系在一棵枯树后,头低着,安静不动。她取出天书,指尖划过封面,命火缓缓升起,像一层薄雾缠绕全身。身影逐渐模糊,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开始步行前进。
五里外的敌营边缘,篝火零星分布。巡逻队每隔一刻钟走过一次,脚步整齐,火把照亮地面三尺范围。她伏低身体,在两堆火之间的暗处移动。风向变了,烟雾飘来,她借着烟影掩护,靠近栅栏。
木刺横竖交错,她找到一处断裂口,翻越时未发出声响。落地后贴墙而行,避开正前方两名巡哨。他们的对话随风传来,说的是粮草调度的事,没有异常。
主帐在营地中央,比其他帐篷高出半丈,守卫只有两人,站在门口两侧,手持长矛,目光平视。她绕到侧后方,藏身于阴影中,指尖轻触天书。
命火渗入帐内。
视线穿过布料,映出内部景象。一个白衣男子背对她坐着,面前是沙盘,手中捏着一枚黑棋,正缓缓落下。他的动作很稳,像是早已知道这一步该怎么走。
她催动命火探测其命格。
天书浮现四字:北境卷将军转世。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这不是普通轮回者的命格标注。这是管理局最高权限才能读取的信息,通常只出现在任务目标或关键因果人物身上。而“北境卷”这三个字,更是让她心头一震——这是第一卷任务的核心命局代号,早已封存。
可眼前之人,竟被标记为“转世”。
她盯着那背影,手指收紧。对方依旧没有回头,仿佛完全不知有人窥探。但他推演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
她收回命火,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破帐而入。
剑光直取咽喉,速度快到几乎不留反应时间。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
男子头也不回,肩部微动,身体已向右偏移半尺。剑刃擦颈而过,割断一根发丝,飘落在地。
就在这一瞬,他袖口一松,一块玉佩掉落,撞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秦无月猛地收剑,目光死死盯住那东西。
青玉质地,残缺一半,断裂处呈锯齿状。正面雕双龙缠枝纹,背面有细微刻痕,是一道符文印记。她认得这个纹路。这是她养父临终前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她亲手埋进道观后山的土里,从未告诉任何人。
现在它出现在敌营主帐,从一个陌生男子的袖中滑落。
她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了轻微颤抖。
“你到底是谁?”她开口,声音冷得像铁。
男子终于转过身。面容清俊,眼神平静,看不出敌意,也没有惧色。他看着她,像是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人。
“秦将军,”他说,“夜探敌营,可还习惯?”
她没回答。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陷阱、幻术、命格伪造。但天书不会出错,命火也不会被欺骗。这个人身上确实有“北境卷将军”的轮回印记,而且这块玉佩,绝不可能是仿品。
“你是谁派来的?”她再次问。
“没有人派我。”他站起身,动作从容,“我是自己来的。”
“为什么会有这块玉佩?”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残玉,没有弯腰去捡。“因为它本来就不完整。”他说,“另一半,你应该见过。”
她瞳孔收缩。
确实在某次任务中,她在一座古庙的供桌上看到过另一半玉佩。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遗物,随手记录了纹路就离开了。后来系统提示那段记忆被加密,她再查不到任何痕迹。
“你在试探我。”她说。
“我在等你。”他说,“我知道你会来。”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来。”他走向沙盘,拿起另一枚白棋,“北境战局已经失控,副将死了,密道暴露,靖王的影殿即将入关。你以为你赢了,其实只是进入了更大的局。”
她冷笑:“我的任务是扭转因果,不是听一个敌军军师讲局势。”
“我不是敌军军师。”他纠正,“我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
“那你是什么?”
他抬头看她,眼神忽然变得极深。“我是那个一直在找你的人。”他说,“也是你一直不敢见的人。”
她心跳漏了一拍。
天书突然震动,一页纸自行翻开,显出一行新字:**命格链接确认,源点追溯至道观弃婴时期**。
她的手心开始发热,红痕隐隐作痛。那是每次触及真相时的反应。
“你接近我,是为了干扰任务。”她说,声音仍稳,“我会立刻离开,上报管理局。”
“你可以走。”他点头,“但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那一剑,”他淡淡地说,“本可以杀死我。可你收了三分力。”
她没说话。
确实,她在最后瞬间减了力道。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在剑锋逼近的刹那,她的本能告诉她——不能杀他。
这种感觉,只在面对玄微子时有过。
“你还记得那场雷劫吗?”他忽然问。
她皱眉。
“你刚测准第一百个人的命运,天雷劈下。你死了。”他说,“但你不知道,那天我也在道观外。我没能救你,只能看着你魂飞魄散。”
她脑中轰然一响。
这段记忆她从未恢复过。系统档案里也查不到当天的监控记录。可他说得如此具体,连时间都对得上。
“你说谎。”她低声道。
“你要证据?”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点命火燃起,颜色偏蓝,与她的命火不同,却又能交融而不冲突。
她瞳孔剧烈收缩。
这是共生命火的特征。只有血脉相连或情缘极深者,才能产生这种反应。而她此生,只和一个人的命火融合过——玄微子。
可玄微子不在这个世界。
“你不是他。”她退后半步,“玄微子不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我不是他。”男子说,“也许我是另一个版本的他。也许我只是承载了他的记忆和执念。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每一世经历了什么。”
她握剑的手更紧。
“我不需要你知道这些。”她说,“我只需要完成任务。”
“那你告诉我,”他忽然逼近一步,“为什么你每次完成任务后,都会在日记本上写同一句话?”
她僵住。
“‘我是起点’。”他轻声说,“这句话不是任务要求,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在试图证明,你不是棋子,你是开始。”
她的呼吸变重。
这句话她只写过一次,在现代千金世界的末尾。那个笔记本早已销毁,连电子备份都被系统清除。
“你怎么会知道……”
他没回答,只是弯腰,捡起那半块玉佩,递向她。
她没有接。
两人之间只剩一步距离。帐外风声渐大,吹得帘幕晃动。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走远。
她盯着那玉佩,手指微微发抖。
“如果你真是来找我的,”她终于开口,“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
他看着她,眼神不变。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不会让你动心。我只会让你想起,你曾经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