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掌心的血已凝成暗红细线,沿着指缝缓缓滑落,在静室地砖上滴出几点碎痕。仙玉贴在胸口,温热未散,那抹重叠的身影早已消隐,可她知道,方才所见并非幻觉。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继续以血画符,只是将五指收拢,把玉紧紧裹入掌中。命轮投影依旧垂落,光纹静止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她闭眼,呼吸沉入丹田,灵力沿经脉逆行一周,压下识海翻涌的波澜。雪中断桥、白衣人回头、铁戒印迹——这些画面被她强行封入神识深处。现在不是追索真相的时候。天道监察无形,任何逾矩的探知都可能引来反噬。她必须先稳住身份,守住执行者的姿态。
睁眼时,眸光已如寒刃出鞘。
她向前一步,足尖踏在命轮投影中央的光柱边缘,声音清冷:“我已准备就绪。”
话音落下,四壁命格流转图依旧黯淡,唯有中央光柱微微一震,似有回应。下一瞬,虚空泛起涟漪,光纹交织成形,司命的身影自虚空中凝实。他立于三步之外,玄袍无风自动,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却未开口询问。
“第九十八世情劫评定完毕。”他终于启唇,语调平稳如常,“功德计入轮回簿,执念记录归档。”
秦无月垂首,指尖微动,将仙玉彻底藏入衣襟内侧。她不提玉,不问红线,也不提倒影中的重叠身影,只道:“请示下一轮回任务。”
司命注视她良久,眼神深邃难测。那一瞬,她几乎以为他会追问什么——关于她延迟回归的半刻,关于她三次逾矩的心神动摇,或是关于那块来历不明的仙玉。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新局将启。”他收回目光,袖袍轻拂,命轮光幕随之波动,“附身对象尚未落定,因果链仍在推演。但可告知你的是,此世牵涉之广,远超北境之战;对手之深,亦非寻常权谋所能涵盖。”
秦无月不动声色,只将双手交叠于身前,脊背挺直如剑。
“据我所知,枢密院三公背后仍有暗线未断,陈延昭伏诛后,南疆禁物仍频现踪迹。”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份战报,“若此次任务与此相关,我愿即刻启程。”
司命眉梢微动,似有意外,却未否认。“你所察觉者,仅是浮于水面之冰棱。真正之渊,在于命格本源的扭曲。此世之人,皆被某种力量提前布局,其命运轨迹与轮回规则存在根本冲突。”
秦无月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她想起仙玉与残符的契合,想起将军铁戒的印痕,想起那枚浮现的圆环。若真有力量在规则之外布阵,那她的每一次任务,是否都是被引导的棋步?
但她不能问。
“既如此,更需有人破局。”她抬眼,直视司命,“无论此世是深宫孤灯,还是乱世烽烟,无论对手是权谋之辈,还是天命所护之人——我,秦无月,必完成任务,重返天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命轮光幕竟轻轻一颤,光纹扩散半寸,旋即恢复平静。
司命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神色,近乎赞许。他未再多言,只转身走向身后那道由光构成的门扉。临行前,他顿步,背对着她说道:“资料正在生成,你可暂留静室,待召即行。”
光门开启,他的身影逐渐淡去,未再回头。
秦无月 standing 原地,双手垂于身侧,指尖仍残留着血污的黏涩感。她没有立刻动作,也没有调息闭目,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抚过心口。仙玉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稳定而持续,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应。
她闭眼,神识沉入识海,试图追溯那幅雪中断桥的画面。然而刚触及记忆边缘,一股无形阻力便从深处升起,仿佛有屏障隔绝。她不再强求,转而回想司命方才的话语——“命格本源的扭曲”“提前布局”“与轮回规则冲突”。
这些词句,与仙玉的存在隐隐相扣。
若她真是被安排的棋子,那为何会有这块能响应前世记忆的玉?若轮回管理局掌控一切,又为何允许司命赐下如此危险的信物?除非……这枚仙玉的出现,并非管理局的意志,而是来自更早的源头——那个她尚未记起的自己。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命轮投影上。
这一次,她不再将其视为审判之器,而是一道门。一道通往真相的门。任务重启,流程照旧,可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服从指令的执行者。她开始怀疑规则,也开始理解沉默背后的暗示。
她缓步后退两步,盘膝坐下,双掌交叠置于膝上,开始运转归魂诀。这不是为了调息,也不是为了压制情识,而是借灵力循环,悄然试探仙玉的反应。每当灵力流经心口,玉体便轻微震颤,红线在体内游走的节奏也随之变化。
她发现,当她刻意忽略测算之念,转而回忆将军递刀时的眼神,玉体温感反而增强。
当她想起突袭前夜,将军在了望塔下沉默伫立的身影,玉中红线竟短暂凝成一线,指向东南方。
那是北境的方向。
她立刻收敛神识,不再深入。试探到此为止。再多,便可能触碰禁忌。
她收回灵力,睁眼时,眼中已无波澜。静室内一切如常,命轮投影静垂,光纹未动。她 sitting 于中央,像一尊未出鞘的剑,静待召唤。
时间流逝不知几许。
忽然,命轮光幕微闪,一道新的光纹自核心扩散,缓缓编织成册页轮廓。任务资料正在生成。
秦无月缓缓起身,站定原地,目光沉静望向光幕。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她的双手自然垂落,指尖微微张开,又缓缓收拢,仿佛在确认某种握持的力量。
仙玉贴在心口,温热未退。
光幕上的册页轮廓逐渐清晰,边缘泛起微光,似有文字即将显现。就在此时,秦无月忽然察觉胸口一烫,仙玉剧烈震动,红线急速旋转,最终凝成一个方向——正对光幕生成之处。
她瞳孔微缩。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光幕骤然亮起,一道陌生的名字浮现半截——
“萧”字刚出,笔画尚未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