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的短刃在掌心翻转,刃面映出那双幽光之眼的微动。她没有后退,也没有挥刀,只是将舌尖咬破,一口血雾喷向左侧树丛。
血珠尚未落地,傀儡哨兵的头颅已猛然转向。它没有鼻腔翕张,却能感知活人气机——浓烈的血腥味足以扰乱它的判定。就在它迈步的瞬间,秦无月低喝:“走!”
将军立刻背起断臂士兵,另一名队员搀扶伤者,队伍迅速向右后方撤离。脚步踩在湿苔上发出轻微摩擦声,但此刻已顾不得隐蔽。秦无月抽出天书残卷,指尖划过唇角血痕,迅速在三名队员后颈画下匿形符。墨线入肤即隐,三人身影如水波般模糊,随即沉入雾中。
她最后回身,从腰间取出仅剩的一枚火雷子,埋进倒木下的符文刻痕里,引线沿着树根延展至十步外的岩缝。做完这一切,她跃身而起,借藤蔓荡离原地。
身后传来金属足踏地面的轻响。
傀儡已逼近倒木。
它停在符文前,脖颈处断裂的红丝微微颤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瞬,秦无月拉动引线。
轰——
火雷子引爆,倒木炸裂,火焰顺着干枯藤蔓蹿升,浓烟翻滚而起。冲击波震落枝叶,火光映照出傀儡扭曲的轮廓。它被掀翻在地,关节错位,却仍在挣扎爬起。
但这已足够。
秦无月追上队伍,低声道:“换气面巾全开,闭口前行。”
众人依令行事。密林深处,空气愈发滞重,呼吸稍重便会引来巡逻队的嗅探犬。他们贴着山体侧移,脚下碎石被刻意避开,每一步都落在苔藓最厚之处。
行至一处断崖下方,秦无月抬手示意止步。
前方是一片凹陷的岩地,两侧石壁夹峙,仅容两人并行。地上散落着破碎铠甲与断裂箭矢,显然是旧战场遗迹。更重要的是——地面有新踩踏的痕迹。
“有人刚走过。”将军低声。
秦无月蹲下,手指抚过一道鞋印边缘。泥痕未干,脚尖朝内,是标准的敌军巡哨步态。她抬头望向崖顶,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天然栈道,横跨两峰之间。
“他们从上面过。”她指向栈道,“但我们不能走那里。”
栈道视野开阔,一旦暴露,便是活靶。而眼下这支小队已有两名重伤员,强行攀爬极易引发塌陷。
“走下面。”
她率先踏入凹地,其余人紧随其后。岩壁潮湿,渗水滴落,在寂静中敲出细碎回音。队伍缓慢前行,尽量减少声响。当最后一人进入凹地时,远处再次传来钟鸣。
不是一次。
是三声连响。
这是敌军发现异常的警报信号。
“加快速度。”秦无月压低声音。
队伍提速,但仍保持谨慎。刚走出二十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秦无月猛地抬手。
所有人定住。
嗡鸣来自头顶——栈道上方,一块巨石正缓缓移动。石面刻满符文,中心嵌着一颗暗红色晶石,正随着某种频率脉动发光。
“机关阵眼。”她眯眼,“他们在扫描活体气息。”
这种装置不靠视觉,而是通过地脉波动捕捉生命能量。若贸然通过,立刻会被锁定位置。
她迅速翻看命簿,回忆昨日绘制的路线图。这条凹地本不在计划内,是临时改道的结果。可如今看来,敌人早已预判他们会绕行。
“这不是意外。”她喃喃,“是陷阱。”
将军靠近她耳边:“怎么办?退回去更危险。”
秦无月盯着晶石,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铜钱。这不是测气用的普通铜钱,而是养父临终所赠、浸染过百人命格的古币。她将其握于掌心,默念逆命诀。
铜钱开始发烫。
她猛地掷出,铜钱撞上晶石底部,发出一声清脆撞击。
嗡鸣骤停。
晶石光芒闪了两下,随即熄灭。
“走!”她低吼。
队伍疾行穿过凹地。刚抵达出口,身后轰然巨响——巨石坠落,彻底封死通道。
烟尘未散,秦无月已下令:“分两组,交替掩护前进,每五十步轮换哨位。”
他们进入一片更为密集的原始林区。树木高耸,枝叶交错成穹顶,遮蔽了天光。雾气在这里凝而不散,像一层灰白色的膜裹住整片山林。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降临。
秦无月取出天书残卷,以指尖血启封,纸面浮现一行字:**方位偏移七度,杀机藏于东南**。
她合上书卷,转向将军:“你带伤员先走,沿此方向前行三里,有一处岩缝可作临时据点。我在后方断尾。”
“你不一起?”
“我得确认他们没留下追踪印记。”
将军迟疑片刻,最终点头。她扶起伤员,率剩余三人继续前行。秦无月目送他们消失在雾中,才转身折返。
她在倒木爆炸点附近停下,仔细检查每一寸土地。终于,在一块被烧焦的树皮内侧,发现了一粒黑色颗粒——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触之微温。
“影蛊卵。”她认了出来。
这是敌国特制的情报载体,能寄生在尸体或血迹中,孵化后释放微量气息,供追踪者定位。若不处理,整支队伍的位置将在半个时辰内暴露。
她取出火折子,将颗粒置于火焰中焚烧。黑卵爆裂,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嘶鸣,随即化为灰烬。
她正欲离去,忽觉脚底一沉。
地面松动。
她立即跃起,就在此刻,数根铁索自地下弹出,交错成网,险些将她困住。陷阱触发点正是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果然留了后手。”
她冷笑,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张符纸,贴于地面裂缝处,默念咒语。符纸燃烧,火势顺缝隙蔓延,直入地下。片刻后,远处传来闷响——机关核心被焚毁。
她不再停留,全力追赶队伍。
两刻钟后,她在岩缝外找到众人。将军守在入口,见她归来,松了口气:“人都安置好了。”
岩缝纵深约十步,内部干燥,顶部有天然通风孔。伤员已被包扎,正靠壁休息。秦无月走入其中,盘膝坐下,再度展开天书残卷。
血滴落纸上,文字浮现:**敌枢所在,百里之内,气运缠绕紫煞**。
她收起书卷,闭目调息。
片刻后睁眼,望向将军:“休整两刻钟,然后继续前行。”
将军低声问:“下一步怎么走?”
“往前。”
外面雾气依旧浓重,山峦轮廓隐没在灰白之中。秦无月起身走到岩缝边缘,袖中手指轻抚腕上月牙旧痕。那痕迹今日格外灼热,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短刃插回鞘中,刃柄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