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底部的洞口如同巨兽的咽喉,将陆昭衍与秦绛吞噬。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与空间挤压感传来,饶是两人魂体强韧,也觉难以忍受。陆昭衍死死将秦绛护在怀中,混沌煞气全力运转形成护罩,抵御着通道内混乱的空间撕扯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猛地一实,那股撕扯力骤然消失。刺骨的阴寒瞬间取代了阴阳巷那种深沉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腐朽木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皇家陵寝特有的阴冷气息。
两人踉跄落地,迅速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条极其宽阔、深邃的地下甬道。甬道两旁是巨大的、雕刻着蟠龙与祥云图案的青石壁砖,地面铺着打磨光滑、却布满裂纹的黑石板。每隔数丈,甬道壁龛内便放置着一盏长明灯,但灯油早已干涸,只留下乌黑的灯盏和凝固的灯捻。甬道顶部极高,隐没在黑暗中,望不到顶。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庄严肃穆却又死气沉沉的宏伟感,与阴阳巷的诡谲狭窄截然不同。
“这里……不是阴阳巷了。”秦绛低语,腕上红绳传来的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威压的冰凉感。“气息好古老,好……威严,像是……皇陵?”
陆昭衍神色凝重,混沌煞气对地脉气息感知敏锐:“嗯,而且不是普通皇陵。此地阴气极重,却并非杂乱无章的怨气,而是……凝聚成一股,如同沉睡的巨龙,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龙威与……禁锢感。像是……被人为引导、镇压的龙脉阴气!莫非是禁宫阴脉的某个分支或节点?”
他回想起爷爷留下的零星记载和《往生秘录》中的模糊提及,历代帝王为求长生或镇国,往往会动用秘法,引导甚至改造龙脉,形成特殊的阴脉以作特殊用途。此地气息,与此描述极为相似!
“看来那石棺洞口,是阴阳巷连接外界的某个隐秘出口,竟通到了这里。”陆昭衍沉声道,“爷爷指引我们找引魂灯,第二盏灯在此地出现,难道其他灯也与这类皇族阴脉之地有关?”
他拿出那盏新得的青铜羽灯(第二盏引魂灯),灯身冰凉,那根红绳静静垂落。秦绛腕上的红绳与之产生微弱共鸣,发出淡淡的温热。
“这盏灯的气息……灵动中带着一丝威严,与此地阴脉隐隐相合。”秦绛感应道,“昭衍,我们现在该如何?原路返回似乎不太可能。” 她看向身后,那洞口已然消失,只剩冰冷的石壁。
陆昭衍略一沉吟,目光锐利地扫向甬道深处:“洞口消失,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向前。此地虽险,但既然是爷爷线索指引之地,必有缘由。或许,这里就有关于下一盏灯,或者中元节、红灵诅咒的线索。跟紧我,万事小心。”
他重新将人皮灯笼(第一盏灯)取出,注入一丝煞气。灯笼上的“壹”字微光闪烁,红绳提手再次变得温热,光芒坚定地指向甬道的深处。
“灯笼有反应,指引向前。”陆昭衍心中稍定,至少方向明确。他一手持戈,一手紧握秦绛的手,两人收敛气息,沿着空旷死寂的甬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
甬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内回荡,更显空旷诡异。两侧壁龛内的长明灯残骸,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空气中那股皇家威压混合着阴脉死气,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不断侵蚀着魂体。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越往前走,水声越大,空气中水汽也浓郁起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草药味?
拐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甬道尽头,竟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是一条宽阔的、流淌着黑色粘稠液体的地下暗河!河水无声,却散发着刺骨的阴寒和浓郁的怨气!暗河之上,架着一座同样由黑色巨石垒成的拱桥,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殷红如血的大字——“奈何桥”!
桥的对岸,是一片朦胧的、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建筑群轮廓,隐约可见宫殿楼阁的飞檐斗拱,仿佛一座微缩的……皇城?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桥的这一端,暗河岸边,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长戈、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的……士兵!它们无声无息地站立着,组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数量之多,恐怕不下万数!这些士兵身上散发出的死气与杀气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阴兵!而且是一支训练有素、军容严整的古代军队化成的阴兵!
“阴兵借道……还是守陵阴兵?”陆昭衍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拉着秦绛迅速躲到一块巨岩之后!混沌煞气的预警告诉他,这些阴兵极其可怕,单个实力或许不如阴阳巷的凶煞,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加上那股凝聚如一的军阵杀气,足以绞杀任何闯入者!
“它们……好像没有发现我们?”秦绛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她腕上红绳传来剧烈的警兆,显示着极度危险。
“它们在沉睡,或者……在等待命令。”陆昭衍目光锐利地观察着,“看它们的铠甲制式,不像近代,更像是……秦汉时期的风格?这皇陵阴脉的年代恐怕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人皮灯笼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红绳变得滚烫!光芒不再指向对岸,而是猛地转向了那支阴兵方阵的……正中央位置!
“指引在阴兵阵中?”陆昭衍眉头紧锁,“难道第三盏灯,或者下一个线索,就在那里面?这怎么可能过去?”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那座‘奈何桥’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两盏白色的灯笼!灯笼后,一黑一白两个戴着高帽、身影模糊的‘人’,正缓缓走向桥的这一端!它们手中拿着长长的锁链和哭丧棒,身上散发着比阴兵更加精纯、更加令人心悸的……阴司法则之力!
黑白无常(或其投影\/化身)!
“时辰已到……奉旨……点兵……过境……” 缥缈阴冷的声音回荡在洞窟中。
随着这声音响起,那上万阴兵方阵,最前面的一个方阵(约千人)突然齐刷刷地动了起来!它们动作整齐划一,转身,迈步,向着奈何桥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浓郁的死气与杀气冲天而起!
阴兵借道!真的开始了!
而陆昭衍手中灯笼指引的方向,恰好是那正在移动的阴兵方阵即将经过的路径!
“机会!”陆昭衍眼中精光一闪,“阴兵行动,阵型必然出现刹那的松动和缝隙!我们趁乱潜入,跟着它们混过去!”
“太危险了!”秦绛抓紧他的手臂,美眸中满是担忧,“一旦被发现,我们会被瞬间淹没!”
“没有别的路了!灯笼指引在此,必有深意!相信我!”陆昭衍紧紧回握她的手,眼神坚定无比,“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我们就像两滴水,融入这条阴兵的河流!”
眼看阴兵先头部队已经踏上了奈何桥,陆昭衍不再犹豫,低喝一声:“走!”
他全力运转混沌煞气,将两人气息模拟成与周围阴兵近乎一致的死寂杀气,身形如鬼魅般,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兵方阵侧翼因移动而产生的细微空隙中!秦绛紧随其后,红灵之力内敛到极致,腕上红绳光芒彻底隐去。
两人如同两道影子,混在浩浩荡荡的阴兵洪流中,向着奈何桥对岸涌去。四周是密密麻麻、散发着冰冷死气的铠甲和苍白面孔,刺骨的阴寒几乎要将灵魂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一丝异动。
终于,有惊无险地踏上了奈何桥。桥下黑色冥河无声流淌,河中仿佛有无数痛苦挣扎的鬼影在沉浮,散发出强大的吸力,试图将桥上的魂体拉入河中!那黑白无常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陆昭衍和秦绛屏息凝神,紧守魂源,不敢有丝毫大意。就在他们即将通过桥中央时,异变陡生!
那白无常(虚影)似乎无意间回了一下头,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层层阴兵,精准地落在了陆昭衍和秦绛的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