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床沿,木子伊脑中反复推演着地下室中所闻。兵营高墙之内,竟藏着通敌的毒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扫过宿舍内几张熟睡的面孔——信任,是此刻最奢侈也最必需的武器。
夜色已深,他悄无声息地起身,依次轻推醒赵虎、钱龙、孙豹。三人睡眼惺忪,却被木子伊眼中罕见的凝重瞬间惊醒。四人掩至仓库僻静处,远处巡逻的脚步声更衬得此地死寂。
“高层有人,与灰道坐地分赃。”木子伊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赵虎下意识地四下张望,脸色发白:“此话…当真?可有凭证?”
“证据就在机密档案室,但需用命去取。”木子伊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此事九死一生,我不强求。但若愿往,便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短暂的死寂。钱龙猛地一捶身旁麻袋,低声骂道:“干!若真如此,这兵营待着还有何意思?算我一个!”孙豹重重一点头,无声却坚定。赵虎嘴唇哆嗦两下,最终一咬牙:“娘的,拼了!老子也见不得这等龌龊事!”
木子伊心中巨石稍落,四人手掌紧紧交叠,一股悲壮的默契在黑暗中滋生。
次日午后,花园一角。神秘男子听完木子伊已集结人手的汇报,并无意外之色,只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铁的暗色令牌,上书一个“牒”字。
“今夜子时,档案室西侧小门,此令牌可开启。但记住,”他语气凝重,“内有机栝,误触即响警报。且有暗哨值守,每半炷香交替视线。你们仅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就着沙地,以枝为笔,迅速勾画路线、推演时机、设定暗号。每一个环节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是夜,无月,风急。
四人身着夜行衣,如鬼魅般融于阴影,依仗白日摸清的哨位规律,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队巡逻。档案室西侧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又迅速合拢。
室内,陈年纸墨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高耸的文件柜如同沉默的巨人,在唯一一盏气死风灯微弱的光线下投下幢幢黑影。依据男子提供的线索,他们直奔东北角那排标注着“丙柒”的柜子。
时间滴答流逝,心跳如擂鼓。翻找卷宗的窸窣声被放到极大。突然,孙豹压低声音疾呼:“找到了!”他手中是一份兵械损耗核销单,数额巨大,批核人正是刘副统领,而接收印鉴却模糊不清,极为可疑。
几乎同时,钱龙也从一叠物资清单中抽出一张:“看这个!运输路线经过黑风谷,那是灰道的地盘!”
胜利在望!木子伊迅速将关键页塞入怀中,正欲发出撤退信号——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赵虎方向传来!他脸色煞白,僵在原地,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
“不好!”木子伊头皮发麻。
刹那间,刺耳的铃铛声猛地从档案室深处炸响!尖锐无比,瞬间撕裂夜的宁静。
“快走!”木子伊低吼。
前门已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后门亦被堵死!
“这边!”钱龙眼尖,发现一排柜子后似乎有个通风口。四人手忙脚乱搬开杂物,那洞口仅容一人勉强钻入。
赵虎、钱龙、孙豹依次迅捷钻入。木子伊正欲跟进,档案室大门已被轰然撞开,火把的光亮与士兵的身影涌入!
他不及多想,反手将几本厚册扫落在地略阻来势,身体一缩便滑入通风口。几乎在同时,几柄长矛狠狠刺入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通风管内黑暗、狭窄、积满灰尘。四人拼命向前爬行,身后追兵的怒吼和金属刮擦管壁的刺耳声紧追不舍。不知爬了多久,终于见到前方一丝微光,是一处出口格栅!
踹开格栅,四人狼狈跌出,发现竟是兵营厨院后的杂物堆。不敢有片刻停留,他们借着夜色与熟悉的地形,几经迂回,终于甩脱追兵,瘫倒在宿舍后的阴影里,浑身污泥,剧烈喘息。
怀中被汗水与灰尘浸透的文件硌在胸口,冰冷而沉重。证据虽到手,警报却已惊蛇。
木子伊望着兵营深处逐渐亮起的更多灯火,心知这场暗战,从此刻起,已彻底转入明面。敌人的反扑,必将如狂风暴雨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