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拓跋弘北戎大军在雁门关城外驻扎，已经一月有余。
马上就是年底了，对于北戎人而言，这本该是休养生息，准备新一年冬猎的时节。
对于大夏子民来说，这时候本该是采购年货，准备年货回家过年的时候了。
但这个年，对于北戎人和大夏人来说，都是未知数。
这仗到底什么时候打，他们又能不能活到过年，都是谜。
一个月过去了，城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拓跋弘心中的焦躁日益增长。
按理来说，凭借大雪封城、断绝补给的策略，雁门关的守军早已弹尽粮绝，士气涣散，城内应该有挺大动静。
但情况不对。
天好不容易晴了会儿，他亲眼瞅着雁门关城头上的旗帜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守卫的将士虽然疲惫，却未见崩溃之相。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拓跋弘派出一小队精锐骑兵，在风雪夜命他们前往雁门关下试探虚实，评估城内大夏守关军的实力。
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像臭臭的钱逸之说的那样，他们已经饿虚脱了，守在城墙上的人在硬撑。
这支小队带着拓跋弘的命令，消失在茫茫雪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却没有如期返回。
拓跋弘在王帐中焦躁不安，来回踱步。
直到半夜，风雪稍歇，远处才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听见守卫禀报，他立马冲出营帐。
他眯着眼睛仔细瞅着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北戎小兵，他的棉甲破碎不堪，脸上冻裂的伤口和血迹混杂在一起。
“报……报告殿下……”
小兵扑通一声跪倒在拓跋弘前，声音颤抖，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萧擎……萧擎那老匹夫，他、他放我回来传话……”
拓跋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大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弯刀。
这支小队竟然全军覆没？
只有一人活着回来？
这真是奇耻大辱！
“他说了什么？一字不落的说！”
拓跋弘的声音低沉。
小兵猛地打了个哆嗦，牙齿上下打着颤。
原话说了，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可不说，他更活不了。
在拓跋弘的威压下，小兵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萧擎的话。
“他说......您是个懦夫……”
小兵猛地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话说了，
“他让您……要打就打，别、别磨磨唧唧像个笨驴！”
“什么！”
拓跋弘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草原的雄鹰，未来的天下共主，竟然被一个垂垂老矣的炎将，当着他手下士卒的面，如此辱骂？
说他像个笨驴？！
这简直比当面扇他耳光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拓跋弘想也不想，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地朝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兵劈去！
“噗嗤！”一声，血光四溅。
小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身首异处，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鲜血在雪地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殿下息怒！”
就在拓跋弘怒火攻心，即将失去理智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是阿勒泰。
阿勒泰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帐外，他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和拓跋弘铁青的脸。
他迅速上前，单膝跪地，沉声劝道：
“殿下，切莫被这区区激将法乱了心神！
萧擎那老儿是出了名的毒舌。
老可汗在世时不是都跟殿下您讲过吗？
一旦和那老匹夫对上，最要紧的就是把那老匹夫的嘴堵上！
您想想，他这般辱骂，分明就是想激您怒而攻城，暴露弱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耐着性子说：
“此事透着蹊跷。
按理来说，大雪封城一月有余，雁门关的粮食应该早已告罄，将士们也该饿得虚脱。
可这小兵的模样，却像是在被单方面‘虐杀’，这其中必有我们尚未查明的隐情！”
拓跋弘虽然暴虐，却并非完全没有理智。
他猛地清醒过来，阿勒泰说得没错，萧擎那老狐狸，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激怒他。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阿勒泰，你立刻去查！”
拓跋弘下了命令，能明显听出那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去查粮草，查防守，查所有可能的地方！
我要知道，雁门关的粮食从何而来！
为何他们还能抵抗！”
“遵命，殿下！”
阿勒泰领命，迅速起身，准备亲自前往粮草营和各处防线进行调查。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粮草营是他亲自安排的人，这些人家人的性命都握他手里，他不相信这些人会不顾他们家人的性命对粮草动手脚。
除非用巫术转移粮草，否则粮草不可能出问题。
就在阿勒泰动身前往粮草营的路上，一个焦急的声音把他叫住了。
“军师！军师不好了！月牙儿……月牙儿出事了！”
来人是阿勒泰的亲信，他气喘吁吁，脸色煞白，显然是急匆匆赶来报信的。
阿勒泰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他顾不上调查粮草，脑海中只剩下“月牙儿出事了”这几个字。
不能，这世上难得有一个和亡妻长得很像，又十足十把他放在心里的女人。
首先在情字上，月牙儿不能出事。
其次，月牙儿她曾是他与巴彦父子争斗的“战利品”，是他在拓跋弘面前挽回颜面的象征。
若她出事，岂不是再次让他蒙羞？
面子也不能丢。
“发生了什么事？”
阿勒泰厉声问道。
“巴图！巴图又去了您的营帐，属下们没拦住……”
亲信结结巴巴地说道。
阿勒泰脸色一变，瞬间暴怒。
这个巴图，简直是阴魂不散！
他心中对巴图的恨意再次升腾。
他怒吼一声，顾不上向拓跋弘请示，急急忙忙地朝着自己的营帐方向狂奔而去。
当阿勒泰气急败坏地冲回自己营帐时，看见的景象让他瞬间目眦欲裂！
营帐内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面上散落着酒瓶和食物残渣。
而月牙儿衣衫不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惊恐和无助。
地上，巴图则醉醺醺地躺在那里，嘴里还嘟囔着含糊不清的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