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佣兵团返回北风镇的旅程,是在一片近乎凝固的沉默中完成的。
踏入小镇那由厚重冰块砌成的城门时,凛冽的风似乎都被他们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所冻结。街道上往来的人流和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传入他们耳中。
佣兵工会的大厅依旧热闹。当林忆将那三枚闪烁着迷离幻光的冰核放在柜台上时,负责交接任务的工会执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尤其是在看到几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伤痕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后。
“b+级幻光冰鳐任务,确认完成。这是报酬。”执事清点完冰核,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和一枚记录着工会积分的水晶卡推了过来。报酬确实优厚,那袋金币的重量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佣兵小队欢欣鼓舞。
然而,北极星的成员们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林忆默默收起金币和晶卡,动作略显僵硬。他甚至没有清点,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道了声:“多谢。”
雪舞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游移,不敢看那袋用惨痛代价换来的金币,也不敢看周围其他佣兵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她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沈炎靠在一根廊柱旁,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那绷紧的下颌线和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受伤的左臂小心地避开了压迫),透露出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冷轩如同沉默的山岳,守在门口,巨大的冰龙盾倚在身边,盾面上的细微裂纹仿佛也在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激烈。
月灵轻轻叹了口气,柔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安静地站在林忆身侧稍后的位置。
交接过程简短而机械,没有任何交流。拿到报酬后,五人便沉默地离开了工会大厅,回到了他们那处临时租住的小院。
小院似乎比离开时更加冷清。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沉默在小院内弥漫。
没有人提议进行团队训练。以往清晨冷轩练盾、雪舞练习身法、林研琢磨控制技巧、甚至月灵调试琴音的场景消失了。每个人都仿佛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雪舞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时才默默出现,快速吃完后又立刻消失,眼神躲闪,几乎不与任何人对视。往日的活泼灵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炎则经常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在镇外独自修炼,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待在令人压抑的小院里。即使回来,也直接回房,房门紧闭。
冷轩依旧沉默,他会擦拭保养他的盾牌和铠甲,一擦就是大半天,眼神专注却空洞,仿佛在透过盾牌看着别的什么。他做饭,打扫院子,做着一切琐事,却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机械行为。
月灵尝试过几次调节气氛,泡上一壶安神的药茶,或者弹奏一曲舒缓的调子。但回应她的只有礼貌性的点头和更深的沉默。她的琴音似乎也失去了往日抚慰人心的力量,反而更衬得小院空寂。
林忆的心情依旧沉重如铅。
他看得出团队的隔阂,感受得到那无声的尴尬。他知道作为队长,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僵局,但上一次的失败和争吵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也有些束手无策。强行训练?在这种状态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开诚布公地谈?那次的爆发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沟通的渠道。
而且,他自身的魂力虽然在缓慢恢复,但《玄冰诀》缺陷带来的隐痛和魂力等级不足的阴影,依旧困扰着他。38级的魂力,在真正的危机面前,还是太弱了。这种对自身能力的怀疑,也削弱了他作为领导者的底气。
几天后,林忆再次独自去了佣兵工会。
他需要找一个任务,一个……不同的任务。不是为了丰厚的报酬,也不是为了挑战极限。或许,只是为了让大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换一个心情,在一个相对安全平静的氛围中,重新找到一点点协作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协作。
他的目光在任务栏上搜寻了许久,最终停留在了一枚标注着“c级”的青铜任务卷轴上。
【c级任务:学术护卫】
【地点:北风镇至北部荒原边缘“星陨观测站”】
【目标:护送老学者戈里及其孙女艾莉安全往返观测站,协助取回一批重要的古代星象研究资料。】
【情报:路线相对安全,已知威胁为低级冰原狼或雪魈,罕有出没。观测站废弃已久,无特殊危险。】
【要求:确保学者及其资料安全即可。】
【报酬:一般。】
c级,最低级的任务之一。威胁只是可能出现的低级魂兽,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
林忆的手指在这枚卷轴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他伸手接取了这个任务。
回到小院,他将任务内容简单告知了众人。
“……一个护送任务,去北部的古代观测站,很安全。”他的声音尽量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当是……换换环境吧。”
没有欢呼,没有反对,甚至没有疑问。
雪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沈炎抬了抬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冷轩点了点头。
月灵柔声道:“好的。”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这根本不是一个为了报酬或历练的任务,它唯一的用途,或许就是“散心”,一个离开当前尴尬环境的借口。
第二天清晨,北极星佣兵团再次启程。
队伍中多了一位穿着厚厚皮毛袍子、须发皆白、眼神却充满学者好奇心的老爷爷戈里,以及一个大约七八岁、有着红扑扑脸蛋、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好奇的小女孩艾莉。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兴趣,她的活泼反而更衬得北极星几人的沉默异常突兀。
他们朝着北部荒原的方向缓缓行去,背后的北风镇渐渐缩小。
林忆走在最前,心情并未因为任务的简单而轻松多少。看着身后依旧弥漫着无形隔阂的队伍,他心中沉甸甸的。
这次简单的护送,真的能缓和气氛吗?还是仅仅将僵局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北极星的前路,依旧迷雾重重。这个看似平静的c级任务,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