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阴凉地儿刚够铺开一张草席,何雨柱蹲在席子边,手里的刨子正顺着松木纹理走,木花卷着圈儿落在草席上,混着泥土的腥气和树芽的清香。
“哥,马鬃要红的。”穿粉布衫的雨水凑过来,辫子上的红绒球蹭过他胳膊,手里举着半块胭脂——是张氏年轻时用的,边角都磨圆了。她是妹妹,性子却活泛,爬树掏鸟窝比男孩还野,唯独对颜色执着,总说红鬃马才威风。
“知道了。”何雨柱头也不抬,从空间里摸出块红绸子,是上次帮邻居缝被子剩下的,“等会儿给你粘上去。”
树影里忽然探出个小脑袋,是雨华。男孩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半截晒黑的胳膊,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棍,正蹲在旁边画圈。他是哥哥,却文静得像株含羞草,说话细声细气,每次雨水闯祸,都是他悄悄跟人道歉。
“哥,马……马腿会不会断?”雨华抬头问,睫毛长长的,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昨天他看见二胖骑竹马摔了,木腿断成两截,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断不了。”何雨柱敲了敲木马的四条腿,木头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哥用的是老枣木,比你俩加起来还沉呢。”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哗啦”一声,是王奶奶家的孙子铁蛋,背着个豁口的书包,书包带一长一短,里面装着半块窝头和几颗玻璃球。他看见木马上的红绸子,眼睛立刻直了,书包“啪嗒”掉在地上,玻璃球滚了一地。
“柱子哥,这马……能骑不?”铁蛋的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声音比雨华还小。他娘走得早,爹在厂里当学徒,平时连块糖都舍不得买,院里孩子的玩具,他从来只敢远远看。
雨水正拿着红绸子往马鬃上缠,听见这话立刻把木马护在身后:“不行!这是我和雨华的!”她踮着脚,把红绒球辫子甩得老高,活像只炸毛的小母鸡。
雨华却拉了拉妹妹的衣角,小声说:“让他……让他骑一下吧,就一下。”他捡起地上的玻璃球,往铁蛋手里塞了颗蓝的,那是他攒了半个月的宝贝。
何雨柱看着这对小的,心里软乎乎的。他把木马往中间挪了挪:“来,铁蛋,上去试试。雨水,你扶着马尾巴,别让它‘跑’太快。”
铁蛋哆嗦着爬上去,刚坐稳,雨水就拽着红绸子往后退,木轮在地上“轱辘”转了半圈,铁蛋吓得紧紧抓着马脖子,脸上却笑开了花,像晒裂的土地突然浇了场雨。
院里的孩子渐渐围过来。二丫抱着个缺胳膊的布娃娃,眼巴巴看着;小石头举着根冰棍,融化的糖水顺着胳膊流到肘弯,也顾不上擦。雨水看他们看得入神,突然把红绸子往雨华手里一塞:“哥,你扶着,我去拿糖!”
她蹬蹬蹬跑回家,抱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何雨柱昨天给的水果糖。她分给每个孩子一颗,自己却含着颗橘子味的,蹲在旁边看铁蛋骑马,辫子上的红绒球随着木马的晃动一跳一跳。
雨华站在木马旁,一手扶着马身,一手帮铁蛋稳住快要歪掉的书包,轻声说:“慢点,别摔着。”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描了圈金边,像幅安安静静的画。
何雨柱拿起没做完的马镫,心里盘算着再添个小踏板——雨华的脚还够不着木马的横杠呢。远处传来张氏喊吃饭的声音,孩子们一哄而散,铁蛋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眼木马,把那颗蓝玻璃球悄悄放在了马肚子下。
“哥,明天能给木马装个铃铛不?”雨水舔着糖纸问,糖渣沾在嘴角。
“能。”何雨柱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眼雨华,男孩正把散落的木花捡到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大概是想攒着当“马饲料”。
暮色漫上来时,木马静静立在槐树下,红鬃在风里轻轻晃,像朵开在暮色里的花。何雨柱收拾工具时,发现雨华把那颗蓝玻璃球塞进了木马的“嘴里”,大概是觉得这样,小马就永远有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