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饥饿是最好的老师
鸡叫头遍时,何雨柱是被冻醒的。
炕席硬得像石板,身上盖的破棉被补丁摞着补丁,棉絮早就板结了,挡不住穿堂的冷风。他缩了缩脖子,肚子里的空响比窗外的风声还烈,那是种带着灼痛感的饥饿,像是五脏六腑都在互相啃噬。
“咳咳……”
身旁的何大清又开始咳嗽,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何雨柱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转头,见爹蜷缩着身子,颧骨在昏暗中凸起,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他悄没声地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脚底板瞬间冻得发麻。
灶房里冷锅冷灶,昨天煮野菜汤的破铁锅还没刷,锅底结着层黑垢。他踮脚够到灶台上的豁口碗,里里外外看了三遍,连点锅巴渣都没剩下。炕洞子里的火星早就灭了,他扒拉了两下灰烬,只摸到几块冰凉的炭渣。
“柱子?”
张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何雨柱赶紧应了声,转身看见娘披着件打满补丁的夹袄,站在门口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昏暗中散得很快。
“饿醒了?”张氏往灶房里瞅了眼,眼神暗了暗,“娘这就去趟东头李婶家,她家男人在城郊种菜,说不定能匀点老菜叶。”
“别去了娘。”何雨柱拉住她的手,这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肿得发亮,“昨天李婶说,她家的菜都被鬼子征走了,就剩点烂根。”
张氏的手僵了下,往回缩了缩,像是怕冰着他:“那……去看看王大爷?他前天说在粮站扫了点糠皮。”
“王大爷家孙子发高热,糠皮早就煮水喝了。”何雨柱低头看着娘的鞋,鞋头磨破了个洞,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娘,我去胡同口等着,说不定有拉货的马车掉点啥。”
这话是瞎编的。1943年的北平城,别说马车掉东西,就算掉粒米,都能被饿疯了的孩子抢破头。可他实在不忍心看娘再去碰钉子,那些天在原主记忆里,娘为了借粮,给人鞠了多少躬,受了多少白眼?
张氏果然犹豫了,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小心点,别跟人抢,也别往鬼子巡逻的地方凑。”
“知道。”何雨柱抓起墙角那根磨尖了的木棍——原主用来防身的,揣在怀里就往外走。
刚推开木门,就听见前院传来争吵声,尖细的女声像针似的扎耳朵:“阎埠贵!你家老四是不是又偷我家鸡食了?我那点高粱面,是留着给我男人换药的!”
是许福才的媳妇,仗着男人给鬼子当翻译,在院里横得像螃蟹。
三大爷阎埠贵的声音紧随其后,透着股子算计的精明:“许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老四今早跟我背《三字经》呢,一步没出门。再说了,您家鸡笼那破洞,指不定是野狗钻的。”
“放你娘的屁!”许家媳妇骂道,“除了你家那几个饿鬼,谁还看得上鸡食?不给我交出来,我让许翻译官把你抓去宪兵队!”
阎埠贵没再吭声,估计是被戳到痛处了。这年月,跟鬼子沾边的人,谁都惹不起。
何雨柱没心思听热闹,贴着墙根往胡同口挪。院里的人他心里门儿清:一大爷易中海是个老钳工,手艺在附近小有名气,可家里也不宽裕,养活一家老小就够费劲;二大爷刘海中以前在药铺当学徒,后来药铺被鬼子占了,就整天在家琢磨着怎么攀附权贵,家里粮缸比脸都干净;至于前院许家,仗着许福才那点势力,倒是有粮,可心黑得很,去年冬天,有个乞丐扒了他家院墙,被许福才活活打断了腿。
走到月亮门,正撞见阎埠贵家老四,抱着根枯树枝蹲在墙根啃,看见何雨柱,赶紧把树枝往身后藏,眼睛瞪得溜圆,像只护食的小野猫。
何雨柱没理他,这时候谁都顾不上谁。他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两个穿着黄皮的鬼子兵,正用枪托砸一个挑着担子的老汉,嘴里“八嘎”“死啦死啦”地骂。老汉的担子翻了,里面的野菜撒了一地,他趴在地上,死死护着怀里的小布包,被枪托砸得直哼哼也不松手。
何雨柱赶紧缩回头,心脏“咚咚”直跳。他往回退了两步,躲在张家墙根的阴影里,看着鬼子兵抢走老汉的布包——估计是点粮食,又踹了老汉两脚,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鬼子走远了,他才敢走出来,那老汉还趴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何雨柱犹豫了下,走过去想扶他,却被老汉一把甩开:“别碰我!滚!”
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眼里全是绝望。
何雨柱愣了愣,默默退开了。他懂这绝望,在这人命不如狗的年月,谁还信得过谁?
他在胡同口蹲了半个时辰,别说马车掉东西,连只鸟屎都没等着。倒是看见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围着个烂菜叶子争抢,有个孩子被推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手里还攥着半片菜帮子。
何雨柱握紧了怀里的木棍,转身往回走。他算是看明白了,想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那空间里的小白菜,才是真指望。
刚进四合院,就见一大爷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包,看见他就招手:“柱子,过来。”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走了过去:“一大爷。”
易中海五十来岁,脸上沟壑纵横,手里常年带着机油味,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窝头,黑黢黢的,还掺着沙子:“刚从厂里领的救济粮,给你爹拿回去吧,他病着,得有点东西垫肚子。”
何雨柱愣住了。原主记忆里,易中海是个老好人,可也没好到随便给粮的地步。这年月,一块窝头就能换条命。
“一大爷,这……”
“拿着吧。”易中海把布包塞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以前帮过我,去年我儿子发高烧,是你爹背着他跑了半城找大夫。这点东西,不算啥。”
何雨柱攥紧了布包,窝头硬得硌手,心里却暖烘烘的。他低头说了声“谢谢一大爷”,转身就往家跑,生怕慢了一步,这救命的粮食就飞了。
刚进家门,就见张氏正对着那小半罐麸皮发愁,见他手里的布包,眼睛一下亮了:“柱子,这是……”
“一大爷给的。”何雨柱把窝头递过去,“快给爹煮点粥。”
张氏的手抖得厉害,把窝头小心翼翼地放进陶罐,又从缸底舀了点浑水,架在灶上烧。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响,屋里渐渐有了点热气。
何雨柱趁机溜进里屋,掀开被子躺好,心里默念“进去”。
空间里的景象让他眼睛一亮:昨天那丛小白菜又长高了不少,绿油油的叶片舒展着,看着就水灵;埋麸皮的地方,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绿芽,细得像头发丝,却透着股子韧劲。更让他惊喜的是,黑土地边缘又扩了点,大概多了两个巴掌大的地方,水洼里的水也更清了,隐约能看见水底的细沙。
他蹲下来,用手碰了碰小白菜的叶子,指尖沾了点露水,凉丝丝的。这不是幻觉,是真能种出东西!
他试着用意念拔了棵最小的白菜,刚一碰到,白菜就到了他手里。叶子鲜嫩,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他把白菜塞进怀里,又用意念浇了点水,才退出空间。
灶房里已经飘出了粥香,虽然稀得能照见人影,可那股子粮食味,足够让人流口水。张氏正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粥,眼圈红红的。
“娘,我刚才在后山墙根,看着点野菜。”何雨柱把白菜拿出来,“您看能吃不?”
张氏惊喜地接过白菜:“这是……小白菜?哪来的?”
“就墙根长的,没人要。”何雨柱装傻,“我看着新鲜,就摘了。”
“能吃能吃!”张氏赶紧把白菜洗了,切碎了扔进锅里,“这可是好东西,能败火,给你爹补补正好。”
粥煮好了,张氏先给何大清端了一碗,又给何雨柱盛了大半碗,自己就着锅边喝了点稀汤。何雨柱看着娘的样子,心里发酸,把自己碗里的野菜往娘那边拨了点:“娘,我不爱吃菜。”
“傻孩子,多吃点菜好。”张氏又给他拨了回来,“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何雨柱没再推辞,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粗粝的窝头渣剌得嗓子疼,可他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他偷偷看了眼娘,娘正低头喝着稀汤,嘴角却带着点笑意。
他突然明白,为啥说饥饿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你珍惜,教会你坚韧,也教会你,哪怕日子再难,只要有口热粥喝,有亲人在身边,就有活下去的盼头。
吃完饭,何雨柱帮着娘收拾碗筷,听见院里又吵了起来,这次是二大爷刘海中在骂儿子:“让你去给李干事送点礼,你就拿这发霉的红薯?要不是看你还算机灵,早把你扔出去喂狗了!”
何雨柱皱了皱眉,刘海中这是又想攀附哪个了?
张氏叹了口气:“别管人家的事,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何雨柱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空间里的菜得赶紧种起来,不光要填饱肚子,还得攒点家底。这乱世,手里没点东西,腰杆子都挺不直。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棍,又摸了摸眉心——那里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温热。
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可他不怕,有空间在,有爹娘在,再难的日子,总能熬过去。
就像空间里那丛小白菜,就算长在灰蒙蒙的土地上,不也照样绿油油的,透着股子劲儿吗?
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默默念叨:1943年,第二天,我还活着。这就好。
院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和女人的咒骂,像一首杂乱无章的曲子,在1943年的北平城里,低低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