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石榴树还没长出来叶子，光秃秃的一片，结着几颗褐色干枯的果子。烟囱里冒出来几缕灰白色的炊烟，依稀院里能闻到柴火跟饭的香气。
“娇娇，你们昨晚上是几点到的？”
张红梅叫的热切。
宋娇娇领着众人往屋里走，说道：“约摸着早上两三点吧。”
她早晨还没去爹娘的房间不知道里面什么动静，于是进屋喊道：“爹、娘，我公婆来啦。”
宋父、宋母一早就醒了。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没那么自在。
女婿说啥就是啥。
宋娇娇这么一喊，俩人忙不迭地出了门。
屋里明明暗暗。
宋母跟张红梅年岁差不多大，状态却是天差地别。
吃过苦的，跟没吃过苦的，都会在岁月里划出来痕迹。
宋父跟沈春明颔首点头，算是见过了礼，两个母亲相视一笑，张红梅道：“亲家母，这孩子结婚咱这也没见上一面。”
“昨天赶车累坏了吧，我这带点了补品。”
张红梅拎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箱子放在客厅的小桌上，见几人僵持不动，宋娇娇道：“咱坐吧？”
“那个娇娇，你去给你公公婆婆倒杯水来。”
宋母道：“我这刚来，那是哪都不知道。”
宋娇娇应了一声，出门看沈衍礼跟郑国在厨房不知道说着什么话。
【他们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了？这里0个人欢迎他们】
【不来也不对吧？毕竟是亲家】
【别说男主了，我看见沈家人都头疼】
【沈衍礼他爸真逗，不知道在装什么高冷】
沈衍礼就烧火。
郑国在一旁道：“我也没办法啊。”
“我这两天用得车都是你爸批准的，今天走得时候阿姨就说要一起来，那你说我怎么拦？”
郑国这一换地方就看见厨房外的宋娇娇了，说道：“弟媳，有啥事儿啊。”
“我来拿俩杯子，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
宋娇娇道。
沈衍礼都还没说话，郑国就溜去那边的橱柜翻了翻：“有。洗洗就能用，我又买了一套。”
宋娇娇接过杯子去洗碗池拧自来水管，顺嘴问道：“老公，要不咱去买俩菜吧？也不知道爸妈吃过了没。”
之前隔着门听沈衍礼跟爹娘商量过，早上吃简单点就行，用不着买，还要浪费钱。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叔叔阿姨已经吃过了。”
郑国顺嘴接道。
“这边是不是显着你了？”沈衍礼把手里的柴火一撂，爆发的一点都没征兆。
郑国瞬间噤声，宋娇娇皱眉问道：“你说人家干嘛啊？”
这趟人郑国也没少出力，半夜三更还要接他们，平时里里外外也没少照料这屋子，哪能这么说的。
沈衍礼就是烦。
不是一星半点的烦。
他爸妈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这趟找上门来也不知道什么心思。
这郑国也是。
看见他也烦。
沈衍礼不搭茬，又往里面塞了两截柴火，那灶台里面噼里啪啦，火旺地呼呼响。郑国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宋娇娇拎着杯子走，给人倒完水回来的时候，见郑国在树下面看树，招呼道：“你去家里坐吧，在这儿干嘛。”
“没事儿弟媳，我就爱站着，早晨空气好。”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扩了扩胸，晃了晃手臂，微笑企图蒙混过关。
他压根就处理不了这种家长里短的东西，跟长辈打打招呼、哄哄长辈行，但凡遇见事儿，那纯粹就是睁眼瞎，也不进去触这个霉头。
他兄弟跟之前也不一样。
他看不懂。
掺和还挨骂。
还不如跟树待着呢。
宋娇娇没硬让人往哪去，就嘱咐：“那你要是累了，就回家里歇着。去别的屋也行，都是空着的，家里烧了火，屋里暖和。”
“嗯，行。甭惦记我了。”
郑国说着，心里想着，弟媳想得还挺周到。
宋娇娇进厨房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
沈衍礼老大个人，坐小马扎上，垂头耷脑，拿着小木柴在地上画字，也不成个字。听着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不吭声把脑袋又扎下去了。
“饭是不是要糊了。”她问道。
沈衍礼摇头：“没，我看着呢。”
宋娇娇扶着膝盖蹲她老公面前，歪着脑袋低头下去跟他四目相对，没两秒，沈衍礼唇角一弯：“你干嘛啊，傻乎乎的。”
“你才傻呢。”
宋娇娇往他膝盖上捶了一把，他一缩，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也好看了些，笑过后又是沉寂。
“怎么不进去跟爸妈坐坐。”宋娇娇明知故问。
沈衍礼努了努下巴：“做饭。”
“我听着音都已经熟了，你还往里面添火。”
宋娇娇伸手要去捞那些还没烧透的木柴，都没碰着，就被他一把摁住：“烫着怎么办？烧着吧，我水放得多，不行再多添点，多熬一会儿，好喝。”
她见沈衍礼又去撇了一根小木头捏在手里，又开始准备往地上画字，换了个姿势，一手捧着脸，问道：“木头棍就这么好玩啊，老公。”
每次沈衍礼回帝都后，那就跟炸药桶一样。
一点就要炸。
急躁。
没一点在宋家村的游刃有余。
有到陌生环境要适应的，就没听说回了自家还要适应的。
沈衍礼听媳妇这么说把手里的木棍也撂了，实话实说道：“我不想进去。”
准确来说，是不想看见他们。
他不想吵架，尤其是当着宋娇娇跟宋家的面，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想失控。看见他爸，那就根本不能对话，只要说话就得吵。
惹不起，他总躲得起。
宋娇娇扶着他的膝盖站起来，绕到他背后，趴在上面，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说道：“那就不进去了，这有什么。”
“只是不能不让人进家门，咱妈还是带着礼来的，这要是传出去，就该说咱俩不孝，我爹娘不懂事了，你说是不是啊，老公。”
宋娇娇轻声哄着。
沈衍礼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
“本来就是亲家，就算你爸妈不来，我爹娘肯定也是要去拜访的。这是礼貌。”
宋娇娇轻轻晃着，沈衍礼伸手握住她的手，本来躁动得心也逐渐静了下来，末了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娇娇，你不明白。我爸妈都是什么人。我就不想让他们掺和我的事情，要掺和他们早干嘛去了？我自己过得好好的，他们就是不乐意。特别是我爸，他嘴里就没几句好听话。”
沈衍礼抬起头，跟垂头落在他肩头的媳妇对视一眼，面色焦急：“你说他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