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张红梅移开眼。
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往她跟前一站，气势汹汹的。
饶是他亲妈，张红梅也有点犯怵。
她嘟囔着转身，继续去厨房忙活，说道：“谁，谁那么闲，喜欢乱嚼舌根子，稀罕管你的事儿。”
“可不就是嘛。”
沈衍礼顺势讥讽笑道：“也不知道哪个烂舌根的东西，背地里捕风捉影。就这种人，下十八层地狱抽筋剥皮都算他能吃上好果子。”
“你说对吧，郑姨。”
本来从旁就一声不敢吭，老老实实做饭的郑妈一听。先是看了眼已经气红脸的大夫人，那就更不敢吱声了。
张红梅猛地把刀一拍，都有点不敢认自家儿子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恶毒啊沈衍礼，又是烂舌根，又是十八层地狱、抽筋扒皮的，你想怎么着，吓死你妈你就高兴了是吧？”
“妈。我骂背地里说闲话的，你怎么急了？”沈衍礼问道。
他冷笑一声：“还真有这么个人是吧。”
“是不是何在？”
张红梅在大院里最看重的就是何在，觉得他跟沈衍怀像，亲近，比亲儿子看的都亲。
张红梅一拳头杵在沈衍礼胸口上：“你胡乱嚷嚷什么，小何怎么你了？小时候就斗，长大了还斗。你就不能学学你哥……”
她这话音还没落，就自知失言，连忙噤声。
沈衍礼那股子气一下就颓靡了，他喉咙滚动，睫毛颤了颤，又见自家老婆站在门口，一动也没动。远远了着这边，说不好那双眼睛里是什么情绪。
沈衍礼哐当一声把厨房门给关上，把张红梅跟郑妈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张红梅怒斥道。
沈衍礼见着他妈这副样子，一时间无比的累。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让他觉得活着真压抑。
不光他父母、爷爷这么想，有时候沈衍礼也会这么想，怎么当初死的人不是他，如果是哥哥还在的话，这些人一定不会这么跟他哥讲话。
因为所有人都喜欢沈衍怀。
“妈，我是有错，我认。你看不上我，你恨我，可以。你别看不上娇娇。”
沈衍礼压低了声音说道：“娇娇也没做错什么吧？她惦记你，给你买东西，这还能埋怨上？”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冷言冷语的人，你们之间又不认识，也不了解。我不信你就那么不讲理，就因为宋娇娇嫁给我，你就看不上她。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对吧？”
别人误会他沈衍礼，他根本不在乎。
愿意怎么骂怎么骂。
无所谓。
落在宋娇娇头上就是不行。
他家娇娇就跟月亮一样皎洁无瑕，来了帝都后跟着他受了多少委屈。
现在沈衍礼开始考虑，带着宋家来帝都真是来享福的吗？
未必。
也许这些人就因为看不上他，从而觉得宋家不是好人，他家娇娇不是好人。
旁人想不到近朱者赤，但明白近墨者黑。
张红梅抿着唇不说话脑袋一片空白，沈衍礼说道：“等爷爷出院，我就回去。”
“回哪儿？”张红梅急了。
这就是他家，他准备往哪里跑？
沈衍礼道：“宋家村。”
“我碍着你们眼了，以后我也学乖点，就不来气你们了。”
张红梅的心都凉了大半截，眼圈都给逼红了：“沈衍礼，你说的是人话吗？这是你家，你回什么宋家村。有了媳妇你就忘了娘是吧？你把她娶回来，我说两句怎么了？你有没有良心啊，听说你要带着宋家人来城里，我跟你爸前前后后跑，找房子、买房子。”
“那八九千下去，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跟你爸总对得起你吧，啊？”
“还有，我那说的话怎么了？我这一天一宿陪你爷爷没合眼，回来就是做饭、洗衣服，你都没心疼一句的。”
张红梅抹着眼泪，斥责道：“咱家的钱又不是花不完的，你说说你，给媳妇买衣服、买零嘴，你就没想过给你妈我买点什么吗？这两年，你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说的倒好听，宋娇娇给买的，最后还是花的我跟你爸的钱，我稀罕你俩买的那点东西么？”
沈衍礼听着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说话重了，听到后面，他反驳道：“谁跟你说花的是家里的钱？”
“我给宋娇娇买东西，那都是我之前存的、挣得，今天阿胶就是娇娇掏的钱，人自己来的时候带钱了。我怎么没发现你之前这么爱寻思呢？”
沈衍礼道：“对，我是给宋娇娇娶回来了。但是我娶回来不是让她跟着我受委屈的，你要存心当那个恶婆婆，我跟娇娇趁早走，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再说吧。人家是有爹有妈疼着的，人家爹妈都不会给她这种委屈受。”
“还有那房子……”
沈衍礼把门突然打开，宋娇娇往前挪了几步，听得更真切了点。
左右心里直叹气。
还是她想的不够多，没管住沈衍礼。
可沈衍礼他也不听那些呀。
为了这种事情跟他吵架，又没那个必要。
他都说花得都是自己钱了，也不是乱花。
张红梅跟宋娇娇隔着好远彼此相望，还没顾得上说什么，沈衍礼就已经大步重新回到厨房，手里捏着张纸条：“别说八千还是九千了，连本带利凑一万。钱算我借的，以后我肯定还给你们。”
张红梅看见那张字迹潦草的欠条，几乎不发火的人也彻底恼了，三两下扯过那张欠条撕了个稀巴烂，直接甩在沈衍礼脸上。
“滚！你给我滚！”
纸片洋洋洒洒的。
沈衍礼就在厨房门口站着，被张红梅硬推出来，咣当摔上厨房门。
沈衍礼跟宋娇娇对视了一眼，想笑，可他真的笑不出来。
宋娇娇家里从来就不会有这种情况。
宋父、宋母偶尔也会骂娇娇，笨丫头、小馋猫，懒蛋。
不管是什么，沈衍礼总能听出来宋父、宋母那语气里带着的宠溺。
“伤人的话不是说给家里人听的”。
这是宋父劝别人的时候，沈衍礼听见的。
伴随着这句话，心底里蓬勃的、翻涌着的情绪，让他哑口难言。
家人，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沈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