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盯着谭筱熙,瞳孔里的淡蓝色像是被揉碎的星光,明明灭灭地晃着。他试图在空白的记忆里扒拉出一点线索,可指尖触及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迷雾,连半分熟悉的碎片都抓不住。语气里的茫然几乎要溢出来,连声音都比刚才沉了些:“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布边缘,无奈的说道:“不只是过去做过什么,就连自己原本叫什么、是什么样的人,脑子里都跟被擦过的黑板一样,一片空白。有时候看着秦言真的手,甚至会下意识觉得‘这不是我的’,可到底什么才是‘我的’,又完全想不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瞳孔里的淡蓝像是退潮般迅速褪去,那抹属于祁愿的冷意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秦言真原本的深黑眼眸。刚缓过神,就听见谭筱熙没好气的吐槽,带着点被反复打断的烦躁:“我说你们俩能不能统一下节奏?一会切这个人格,一会切那个人格,眼睛忽蓝忽黑跟变戏法似的,就不能让一个人跟我好好聊上五分钟?”
秦言真揉了揉眉心,刚才祁愿掌控身体时的紧绷感还残留在神经里,指尖甚至还带着点微颤。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温水,压下喉咙里的干涩:“他要问的都问完了,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肯定不会再冒出来打断。”说着,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聚焦在谭筱熙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现在该轮到我了,那个‘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谭筱熙指尖在青瓷茶碗边缘划着圈,碗口凝结的细珠顺着她的动作滚下来,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沉默了几秒,才抬眼看向秦言真,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弑主里的那些老家伙,提起‘主’的时候,眼睛里都快冒火了,恨得牙痒痒,包括现在死去的陈珂也是这样。”
“我之前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他们要么岔开话题,要么就说‘你还没到知道的时候’,把这事捂得比什么都严实。”她撇了撇嘴,带着点小姑娘似的不满,“所以‘主’的底细真得放在最后讲,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是我现在确实答不上来,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多少。”
“无语。”秦言真扯了扯嘴角,没忍住吐出两个字。从进包间到现在,绕来绕去总算摸到了“主”的边,结果又被堵了回来,换谁都会觉得憋得慌。他指尖摩挲着掌心的权限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急也没用,谭筱熙要是真知道,恐怕也不会藏着。
谭筱熙像是没听见他的吐槽,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倒常听见他们私下念叨一句话,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很多组织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憎恨‘主’的根源,大概就是因为‘主,改写了整个公元’。”
“改写整个公元?”秦言真重复了一遍,眉头瞬间皱紧。公元纪年延续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改写就改写?是改了时间线,还是把某段历史彻底抹去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抓不住头绪。
这时,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同样的困惑:“‘改写公元’……是指改变了历史进程,还是说连时间的计数方式都动过?如果真是这样,嗯…不对,我不能这样字面的去解读,没有头绪。”
秦言真没接话,只是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和祁愿试着从各种角度拆解这句话,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话玄乎得离谱,完全摸不到边际。最后只能暂时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得等谭筱熙继续说下去。
谭筱熙看着他沉思的样子,也没催,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喝着。等秦言真抬起头,她才继续说道:“至于‘主’的来历,我知道的也有限。但根据组织里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它大概率不是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更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怪物。”
“我们组织一直在收集以太晶石,就是为了造特殊炸药,而这些炸药,全是为了对付‘主’准备的。”她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找到‘主’的踪迹。它的身体被侍主会的人藏得严严实实,这么多年来,我们只查到过几次线索,每次都被侍主会的人搅黄了。”
“那它现在是什么状态?”秦言真追问,这才是最关键的,如果“主”现在还能活动,那威胁就太大了;可如果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那情况还能稍微缓和些。
谭筱熙斟酌了一下用词:“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人类的植物人。它没有死,身体也没腐烂,却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好像有意识,但是不能动,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侍主会的人一直守着它,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餐桌上,目光变得格外认真:“秦言真,我知道你对弑主有戒心,不想加入我们,这没关系。但就算不加入,也跟我们合作吧?”
“我们不会约束你的自由,不会让你做违背你原则的事,更不会把你绑在我们的计划里。”她语速放缓,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只需要像在北都那次一样,在我们遇到难处、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你能搭把手,帮我们一把就行。如果你答应,我会是你以后唯一的接头人,所有消息都由我直接跟你对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秦言真没立刻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权限钥匙上的纹路。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冷静地分析:“合作对我们有利。东宫现在有内鬼的隐患,连奥托都不敢完全信任身边的人,有弑主这个助力,至少多了一条线索,也多了一份对抗侍主会的力量。而且谭筱熙说了不约束我们,风险不算大。”
秦言真心里也清楚,弑主放着东宫不合作,偏要找他这个“半吊子”,原因其实很明显:一来是为了祁愿,毕竟祁愿是弑主以前的领袖,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二来是信不过东宫,东宫内部的内鬼问题没解决,他们信不过东宫,但会来找在东宫的自己。
或许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和弑主合作,能让他更有底气保护身边的人,也能帮东宫对抗侍主会这个共同的敌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奥托在这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奥托比谁都清楚,多一份助力,就多一分胜算。
至于信任问题……秦言真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奥托去查,奥托最擅长的就是这些。
想通这些,秦言真不再犹豫,抬眼看向谭筱熙并伸出了唯一的左手,语气坚定:“我答应合作。”
谭筱熙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她拿起茶杯,轻轻碰了下秦言真面前的杯子,并握住了秦言真的左手,清脆的碰撞声在包间里响起:“合作愉快。”
秦言真也举起杯子,回碰了一下。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檐角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在为这场新的联盟伴奏。这一刻,秦言真和祁愿都松了口气,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至少现在,他们多了一个对抗敌人的盟友,也多了一条走下去的路。
包间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桌上的菜虽然凉了些,但秦言真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醉蟹送进嘴里。蟹肉的鲜甜在舌尖散开,他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合作,会比他想象中更有意义。
正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敲响了。秦言真起身拉开门,发现奥托已经将那位客人带了上来,来人让秦言真稍显惊讶,正是赵顾问。秦言真回头看了眼谭筱熙,立刻明白,原来赵顾问一直都是弑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