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谷的金色护罩在星岩撞击下发出嗡鸣,像面即将绷断的巨鼓。阿影看着通心麦根须上的光粒以惊人的速度黯淡,护罩表面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最密集的地方甚至能看见谷顶坠落的星岩轮廓——那是块直径超过百米的赤红色巨石,正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护罩中心。
“撑不住了!”阿夜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和暗区的人正用身体抵住最脆弱的裂缝,浸过糖浆的秸秆在怀里燃烧,火星溅在根须上,激起阵阵金红色的光浪,“通心麦的能量在流失,得找到石洞里的糖纸总枢纽!”
林野操控“双轨号”的机械臂甩出锚链,将飞船固定在护罩内侧的星岩上。锚链绷紧的瞬间,他拽着绳索冲向石洞,沿途的根须不断缠绕上来,像在给他指引方向。当他扑进石洞时,发现铜盒里的糖纸正在剧烈颤动,最底层那张星历40年的糖纸已经泛起焦黑,显然是能量透支的征兆。
“麦爷爷的口诀!”阿影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快念糖匠教他的口诀!”
林野深吸一口气,对着糖纸吼出那句在收信机里听了无数遍的麦语口诀——那不是文字,是段模仿星麦花绽放的音节,三短两长的颤音里裹着星麦糖的甜香。音节落下的瞬间,所有糖纸突然同时亮起,金色的光流顺着根须喷涌而出,在护罩内侧织成层新的屏障。
就在这时,阿雾的麦语指令顺着根须网络漫遍整个碎星谷。“所有星域,同步注能!”她的声音混在星麦叶的摩擦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星灯站的麦爷爷将整坛“和解酒”泼在通心麦的根系上,酒液蒸腾成金色的雾;迷雾星环的阿雾指挥报务员们用麦秆笔蘸着滚烫的糖浆,在根须上画出双轨结的图腾;暗区的阿辰带着逃难船的人们往裂缝里倾倒新酿的星麦酒,酒液与根须接触的地方炸开淡紫色的光花。
三种力量汇流的刹那,金色护罩猛地向外膨胀,像朵突然绽放的巨花。那块百米宽的赤红色星岩撞在护罩上,竟被弹得倒飞出去,在谷顶炸成漫天星火。更惊人的是,通心麦的根须顺着星岩的碎片往外延伸,在星空中织成张更大的网,将碎星谷与周边的星轨彻底连为一体。
“看那里!”阿影指着谷口的方向,失声惊呼。
无数淡紫色的麦穗正从根须网络上冒出来,不是暗区的暗紫,也不是银白的剔透,而是泛着金红的光泽,像被糖浆浸透的火焰。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扬花、结果,短短几分钟就漫过了整个碎星谷,麦穗在星风中起伏,发出海浪般的轰鸣——那是所有星域的麦语信号在共鸣,三短两长的节奏里,混着星灯站的酒气、暗区的矿味、迷雾星环的雾香,像首跨越百年的合唱。
石洞里的糖纸突然集体飘起,在半空拼出幅完整的星图。图上没有冰冷的坐标,只有流动的麦浪,从星历40年的碎星谷一直延伸到星历87年的暗区,每个节点都标注着个小小的糖纸印记,像串被麦香串起的脚印。林野突然明白,糖匠留下的从来不是星轨图,是张“传承谱系”——用甜味记录着每个守麦人的名字,用根须连接着所有未说出口的约定。
当最后一块星岩被麦浪弹开时,碎星谷的盲冰彻底消融,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星轨。那些星轨不是金属色,而是被麦根染成的金红色,轨道上流淌着星麦糖浆般的光带,将碎星谷与星灯站、暗区、迷雾星环连成个巨大的闭环。阿影看着星图上第九十五圈年轮的纹路正在闭环中心成形,那是朵由无数麦穗组成的花,花瓣上写满了名字:糖匠、麦禾、阿月的父亲、阿影的祖母……最后落在她和林野、阿夜、阿辰的名字上,像被时光轻轻按下的印章。
“是糖匠的心愿。”麦爷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当年总说,要让麦浪漫过所有断轨,让每个守轨人抬头就能看见同一片星空。现在……他看见啦。”
麦浪还在星空中蔓延,通心麦的根须已经突破了碎星谷的范围,往更遥远的星轨延伸。阿夜蹲在新长的麦穗旁,摘下颗金红色的麦粒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突然红了眼眶——那是和小时候姐姐塞给他的星麦糖一模一样的味道,原来这么多年,甜味一直藏在麦子心里,等着他找回来。
离开时,“双轨号”的货舱里装满了金红色的麦粒。阿影把这些种子分装成无数小袋,每袋都贴着张糖纸拓片,上面用麦秆写着:“此麦承百年甜,传万家暖”。林野往窗外抛了把混合麦种,它们在麦浪中生根发芽,很快长成片新的麦田,麦穗的影子投在星图上,像给第九十五圈年轮镶了层流动的金边。
“你说,这麦浪会漫到哪里?”阿影问,指尖的星晶吊坠里,母梭的光芒与麦浪的金红色交织,暖得像团小小的太阳。
林野指着星图闭环外正在亮起的光点,那里的黑暗正被麦浪一点点驱散:“漫到所有还没尝到甜味的地方。”他抓起把金红色的麦粒,让它们从指缝间滑落,“你看,它们已经在前面带路了,带着糖匠的糖香,带着麦禾的执念,带着我们所有人的脚印。”
碎星谷的麦浪还在翻涌,金红色的麦穗在星风中唱着古老的调子,像在说:所谓高潮从不是孤注一掷的爆发,是无数双手在时光里埋下的种子,无数颗心在岁月里酿出的甜味,终于在某一天汇成滔天麦浪,将所有断裂的过往连接,将所有等待的目光照亮。而第九十五圈年轮的纹路,就在这麦浪中心轻轻搏动,像颗被千万颗麦粒托举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有新的麦香漫过星轨,漫向宇宙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