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的身影没入那代表终极虚无的黑暗漩涡,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辉,只有一种仿佛宇宙诞生之前的、绝对的静默。
那不断扩张、散发着纯粹吞噬意志的虚无漩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停滞在半空。其内部翻滚的黑暗仿佛凝固了,连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意志,也如同被冻结,不再向外渗透。
他成功了?以自身为祭,以极致的“破灭”之力,强行“否定”了“虚无之影”的降临进程,将其暂时封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混乱的湖心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霍元老脸上的疯狂狞笑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停滞的漩涡,手中的寂灭长矛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他苦心谋划,不惜引狼入室,试图利用“虚无之影”的力量完成置换,却没想到顾云深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打断了他的仪式!
“不——!”霍元老发出不甘的咆哮,周身寂灭气流疯狂涌动,试图重新连接与漩涡的联系,却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隔绝一切的墙壁。
祭坛上空,耀曦那由光芒构成的巨大身影也微微颤动,金色的太阳之眼凝视着那停滞的漩涡,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牺牲者的敬意,有对“虚无”被阻的庆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这一幕,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属于“破灭”与“初火”之间的记忆。
而林晚星,则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怔怔地望着那片停滞的黑暗,心脏仿佛也随之停止了跳动。顾云深最后那解脱而寂寥的笑容,那句“破灭的尽头是守护”,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个总是玩世不恭、算计一切的男人,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践行了他的道。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冰凉的湖水。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霍元老还在!仪式虽被打断,但他依旧掌握着寂灭碎片的力量,依旧是巨大的威胁!而且,谁也不知道顾云深的封印能维持多久!
“耀曦前辈!”林晚星猛地抹去泪水,眼中燃烧起比金色火焰更加炽烈的决意,“请将您的力量借给我!我们必须终结这一切!”
她手背上的火焰虚影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体内的初火之力与祭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收耀曦的力量,而是主动地、渴望地去融合,去承载!
耀曦的光影将目光转向晚星,那金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彻底的认可与托付。
“如你所愿……最后的火种……亦是……新生的……黎明……”
“接受……这份力量……这份……责任……”
“以吾耀曦之名……以初火之源之志……薪火相传!”
轰——!!!
整个初火祭坛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沉眠之湖底层的璀璨金光!那永恒燃烧的火焰如同找到了归宿,化作一道横贯湖水的金色洪流,汹涌地涌入林晚星的体内!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滋养或短暂的借用,而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传承!
林晚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重塑!无数属于耀曦的古老记忆、浩瀚的知识、对光与生命本质的理解,如同宇宙初开般在她意识中炸裂、重组!她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熔炉,初火的本源力量在其中奔腾、咆哮,与她那新生的、融合了调和之力的火焰虚影彻底融为一体!
手背上的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整个灵体,都仿佛化为了人形的初火!金色的光芒从她体内透出,温暖而威严,驱散着湖水的阴冷与亡者的低语,连霍元老周身那污秽的寂灭气流,都在这种光芒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她悬浮在湖水之中,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熔岩,眼眸化为了两轮纯粹的金色火焰,目光所及,仿佛能点燃希望,也能焚尽罪恶。
这一刻,她不再是林晚星,她是……初火的化身,是耀曦意志的延续,是打破这绝望循环的……黎明!
“不!这不可能!”霍元老感受到晚星身上那令他灵魂战栗的、纯粹而庞大的初火威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疯狂地挥舞寂灭长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才是新秩序的主宰!我掌控着寂灭!我……”
“你什么都掌控不了,霍元老。”晚星(或者说,初火化的林晚星)开口,声音带着重叠的回响,既有她本身的清越,也有耀曦的威严,仿佛两个时代的意志在此刻合一,“你只是被力量蛊惑,被野心吞噬的可怜虫。”
她抬起手,无需任何咒文与法诀,只是纯粹意志的体现。周遭的湖水,那暗金色的、蕴含着耀曦力量的湖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心意涌动、汇聚!
“背叛者,当受火焰净化之刑。”
“窃火者,当受光芒审判之罚。”
金色的湖水化作无数燃烧的锁链,如同太阳的日珥,瞬间缠上了霍元老的身体!他周身的寂灭气流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溃散!那柄寂灭长矛也在金色锁链的缠绕下,寸寸断裂,化为虚无!
“不!我是守秘人元老!我……”霍元老发出绝望的嘶吼,试图调动最后的力量,但在完整初火本源的绝对压制下,他的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晚星(初火)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动摇。她想起了姐姐的牺牲,想起了顾云深的决绝,想起了无数因霍元老野心而逝去的生灵。
“以初火之名,判你——永恒的沉寂。”
她手掌轻轻一握。
缠绕着霍元老的金色锁链骤然收缩、勒紧!耀眼的光芒从他体内迸发出来,仿佛他整个人由内而外被点燃!没有惨叫,只有一种物质与能量被彻底净化、归于最原始状态的细微嗡鸣。
光芒散尽,霍元老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连一丝灰烬,一点能量残渣都未曾留下。他被初火之力,从存在层面,彻底净化了。
湖心区域,陷入了短暂的绝对宁静。
只剩下悬浮的、化身初火的林晚星,下方光芒略显黯淡但依旧稳固的初火祭坛,祭坛上空逐渐变得虚幻的耀曦光影,以及不远处重伤喘息、眼神复杂的沈墨初。
还有……那片依旧停滞着,但内部黑暗仿佛在缓慢蠕动的虚无漩涡。
顾云深的封印,并非永久。
耀曦的光影变得更加虚幻,仿佛风中残烛。祂看着晚星,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欣慰与释然。
“很好……新的……守护者……”
“这个世界……交给你了……”
“小心……‘虚无’……并未……完全……”
“还有……‘他’的……力量……需要……引导……”
祂的话语断断续续,光影开始如同萤火般,一点点消散,重新融入下方的祭坛之中。祭坛上的火焰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但那份属于耀曦的古老意志,已然沉寂。祂将最后的力量与希望,彻底托付给了晚星。
林晚星(初火)感受着体内浩瀚的力量与沉重的责任,缓缓降落,站在祭坛之上。她看向那片停滞的漩涡,能感觉到,顾云深的气息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奇特的方式,与那被封印的“虚无之影”纠缠在一起,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他还“存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又看向重伤的沈墨初,眼中金色的火焰微微柔和了一些。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温暖而磅礴的初火之力涌入他体内,那顽固的阴影蚀痕与时间腐朽之力,在完整的初火本源面前,如同朝阳下的薄雾,迅速消融。沈墨初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谢谢……”沈墨初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林晚星,心情复杂难言。曾经的学妹,民俗学女博士,如今却成为了初火的化身,世界的守护者。
林晚星(初火)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湖水的上方,投向那片永恒的暮色天空。她能感觉到,沉眠之湖的“湖床”因为耀曦意志的彻底沉寂与初火的传承,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那些躁动的基石似乎平和了许多,但整个湖泊的阴影能量,依旧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来净化。
而守秘人议会……霍元老虽死,但内部的纷争与历史的真相,还需要她去厘清。
还有顾云深……她必须找到方法,将他从那种状态中解救出来。
前路依旧漫长。
但此刻,她站在初火祭坛之上,手握光明,心怀希望。
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初火之力与那份属于“守火人”的、守护一切的决心。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的金色火焰已然内敛,化为一种深邃而坚定的光芒。
“我们该回去了。”她对沈墨初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越,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沈墨初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
林晚星(初火)最后看了一眼那停滞的虚无漩涡,仿佛要将那道身影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她抬起手,初火之力在身前构筑出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温暖光辉的传送门。
门的那一头,隐约传来了望湖堡熟悉的气息,以及……一些混乱而焦急的能量波动。
新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但黎明,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