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伪装的沈晨夕斜倚在枕头上,哪还有半分之前在皇帝面前悲痛欲绝的模样。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那里可从未孕育过生命。
“原本还要费些工夫,顺嫔自己说漏了嘴,倒是省去不少的麻烦。昨日哭喊那么久,嗓子难受,先喝点茶润润喉吧。”沈晨夕捧起茶盏,优雅地啜饮一口。
冷宫内,已经被废的顺嫔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被两个嬷嬷看犯人似的盯着。
“赶紧开门,本宫要出去!”顺嫔大叫。
嬷嬷冷笑道:“呵,您现在不过是个庶人罢了,还本什么宫,进了这冷宫,就别想着出去啦。”
冷宫内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顺嫔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或坐或卧,眼神空洞地望着她。
“新来的,你犯了啥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凑近,吓得顺嫔后退几步。
那女人脸上布满疤痕,嘴角歪斜,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哎呀,又一个失了宠,被抛弃的可怜虫。”
顺嫔强忍内心的不安:“本宫……我是被冤枉的,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接我出去,你得意什么。”
那女人闻言大笑:“每个刚来的人,几乎都这么说,我在这里等了五年,皇上连看都没来看过一眼,呵,你想出去,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吧。”
顺嫔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恐惧,冷宫中的嬷嬷,平时任她呼来喝去,现在却是大不一样了。
她转身冲向大门,拼命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有人应答她,只有冷宫内的女人们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省省力气吧。”一个太监懒洋洋地说:“喊破嗓子也没用的,容妃娘娘也已经放弃你了。”
“不……不可能……”顺嫔使劲摇头。
她心里明白,容妃只会用有价值的人,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容妃才懒得管。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她没有好的家世,本身也不怎么受宠,和容妃之间不仅仅是一级位份的差距。
“想不到,你高高在上的顺嫔娘娘也有今天,遭报应了吧。”一个被顺嫔陷害过的人走到她身旁:“哼,活该!”
顺嫔心中恼怒,却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从云端跌落在地的滋味,着实难受。
顺嫔懒得跟那人废话,她在院子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一间稍显完整的屋子,推门而入后,背靠着门滑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抱紧双膝,浑身发抖。
屋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缺了条腿的凳子,墙角结满了黏糊糊的蜘蛛网。随着夜幕降临,冷宫中的声音越发诡异。
顺嫔稍稳心神,开始琢磨沈晨夕小产的那件事。
她让周太医在沈晨夕的安胎药中加入麝香,明确只让他放一点点,然后逐渐增加用量,怎么刚开始就是大量,足以导致小产的量?
按理说,周太医是不可能自作主张干这种蠢事的。而且,除了周太医之外,没有别人会接触沈晨夕的安胎药。
想让她小产的人,都是容妃及皇后一派的,她们没有理由陷害同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顺嫔脑海中成形。
沈晨夕发现了问题,自己往安胎药里面加了更多的麝香,故意造成小产,目的就为了陷害她。
“沈夕夕,莫非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好狠的心,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加害。”顺嫔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并未想到沈晨夕借药假孕,害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顺嫔感觉自己找到了生路,刷地一下站起来,在狭小的屋内来回踱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这是沈夕夕设的局,她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嫁祸给我,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贱人,竟用皇嗣陷害我,我要见皇上,揭穿她的阴谋。”顺嫔立即冲向门口,要去皇帝面前喊冤。
此时,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屋顶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瓦片上轻轻走动。
顺嫔屏住呼吸,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屋顶。
“谁,谁在那里?”顺嫔有些惊慌。
没有人回答,但那声响似乎更近了。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窗外飘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顺嫔尖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到墙上。
“鬼,有鬼!”她惊恐万分,冷汗浸透了衣衫。
那黑影忽左忽右,顺嫔看到墙角似乎站着一个人,但当她定睛看去的时候,那里又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前些日子,遭受她陷害的刘贵人被折磨至死,难道,她变成了厉鬼,要来找她索命了?
因为心虚,所以顺嫔十分恐惧。
刘贵人被她陷害,进冷宫后惨死,化成厉鬼找她报仇,她已经做过这样的梦了。
“滚开,别过来,我不怕你,我不怕你。”顺嫔抓起地上的破碗砸向黑影。那碗砸到对面的墙上,碎裂声格外刺耳。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后颈,顺嫔立即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屏住呼吸,缓缓地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门缝。
这时,窗纸上又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看起来非常扭曲。
突然,门被打开,黑影迅速闪进屋内。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顺嫔跌跌撞撞地往后退走。
她转身欲逃,却看到前方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披头散发,嘴角咧到耳根,衣袖飘扬,周围似乎有幽绿的鬼火在闪烁。
顺嫔发出不像人声的尖叫,在黑暗中乱冲,不料一头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剧痛从额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不……不是我……不是我……麝香……落子粉……”她语无伦次地呢喃,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破窗照进屋内,坐在墙角的人衣衫不整,一会儿“咯咯咯”地傻笑,一会儿又惊恐地尖叫,时而求饶,时而咒骂。
“饶命,皇上饶命,娘娘饶命,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沈夕夕,我害你,你害我。”
“孩子,好多孩子,哭,他们在哭。”
“救我,救我,有鬼,刘贵人,鬼,变鬼了,变鬼了,放我走,放我走……”
一夜之间,顺嫔彻底疯了。
冷宫里的嬷嬷进屋时,顺嫔就坐在墙角,对着窗户不停地自言自语。
嬷嬷摇头叹息,对看守的太监说:“唉,又一个疯子,看紧点吧,别让她自尽了,到时候又得收尸。”
那太监撇撇嘴:“这种疯婆子,活着也是受罪。”
含玉殿。
沈晨夕用过早膳,白桃匆匆进来,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顺嫔疯了?”沈晨夕轻声问道,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白桃点点头:“冷宫的嬷嬷发现的,顺嫔,哦不,那庶人,胡言乱语,见人就喊有鬼要杀她,还总对着窗户说话,而且,听闻昨晚冷宫那边确实有点动静。”
沈晨夕道:“她大概是见到什么东西,被吓疯的吧。”
“主子,您是说冷宫那边真的有鬼?”白桃小声问。
沈晨夕失笑:“世上哪有鬼,定是有人假扮,只不过,能在冷宫神出鬼没,不被别的人发现,没些真功夫,怕是不行的。”
她猜想扮鬼之人就是曹逸,毕竟有过先例,而且除他以外,应该没有人敢跑去冷宫扮鬼。
只是他冒险去吓唬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不知有什么用意。
“自作自受,疯了也好。”白桃说。
沈晨夕亦有扮鬼吓唬顺嫔的想法,只不过她在宫中的人脉很少,面对众多的耳目,很难保证自己不暴露,因此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那扮鬼之人,倒是帮她做了件她想做又难以做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