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钧带着大队长大队长赶到刘老蔫儿家时,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了小半个村子的人。
夜深人静,这点动静就跟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炸雷没两样,瞬间就把沉睡的龙山生产大队给炸醒了。
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刘老蔫儿家出大事了,一个个都披着衣服,趿拉着鞋,举着手电筒或者煤油灯,生怕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瓜。
看热闹,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知青点的人自然也被惊动了,乌泱泱地也跟了过来。
周芊芊挽着白羽的胳膊,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张望。
她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南酥怎么没来?”她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白羽拍了拍她的手,低垂下眼眸,掩饰住里面的暗芒:“这大半夜的,陆家离得远,怕是还不知道这边出事了呢。”
她也很想见到南酥,好想办法看看南酥的身上有没有纹身。
这种苦哈哈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周芊芊这才恍然想起,陆家在东边山脚下,离刘老蔫儿家确实有段距离。
她撇了撇嘴,很快又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凑到白羽耳边低声说:“白羽姐,你说,刘老蔫儿那地窖里藏着的……该不会真是王璐璐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白羽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让她闭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含糊地应付道:“别瞎说,等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村里除了失踪的王璐璐,还有谁能被刘老蔫儿藏起来?
要真是王璐璐……呵……
那就有好戏看了,让她平时看不起人!
高高在上的,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跟在她们身后的梁安国,听到周芊芊这句话,本就惨白的脸“唰”地一下,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他死死盯着周芊芊的背影,拳头攥得发白。
这一整天,梁安国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初他可是拍着胸脯向王叔叔保证,一定会照顾好璐璐。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该怎么交代?
梁安国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却远不及他内心的恐慌和悔恨。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怎么就非要去刺激王璐璐,故意说那些话,让她一个人疯了似的跑出知青点?
为什么?
为什么她跑出去之后,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要是家里知道,他不仅没照顾好王璐璐,还间接害得她出了这种事,他爸妈……他爸妈一定不会再管他了!
毕竟,他家里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到时候,没了家里的接济,他在这穷乡僻壤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凄惨生活,梁安国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前面周芊芊那窈窕的背影上。
怨恨,像毒藤一样,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要不是为了她,他怎么会和王璐璐闹翻?
但怨恨的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占有欲也升腾而起。
他已经失去王璐璐这条线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周芊芊!
他必须得到她!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她牢牢抓在手里!
怎么都不能让自己鸡飞蛋打,最后一无所有!
梁安国眼中的光芒,变得偏执而疯狂。
……
“呼啦啦——”
一大群人,像是涌进沙丁鱼罐头的鱼群,瞬间塞满了刘老蔫儿家那本就不大的院子。
手电筒的光柱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陶钧快步走到柴火堆旁,指着那块被挪开的木板,对大队长大队长说道:“大队长,就是这儿!”
梁铁柱二话不说,从旁边人手里抢过一把光线最足的手电筒,一马当先,顺着简陋的木梯就钻了下去。
“老三!你慢点!”
大队长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多想,紧跟着也下了地窖。
老支书和村长对视一眼。
“咱们也下去。”老支书跟了上去。
“唉……”村长最不想凑这个热闹,到时候出了啥事儿,算谁的?
但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下去。
陆一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陶钧身边,方济舟也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让周围几个想凑上来打听消息的村民都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
“什么情况?”陆一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陶钧快速而简洁地解释道:“刘老蔫儿在地窖里藏了人,是个女的。具体是谁,我怕打草惊蛇,没敢下去看。”
他的目光落在地窖黑漆漆的入口,眉头紧锁。
虽然他没看清,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失踪的王璐璐,还能有谁?
就在这时,地窖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紧接着便是大队长大队长又惊又怒的吼声。
众人心头一紧,都伸长了脖子往地窖口瞅。
地窖深处。
大队长和梁铁柱父子俩,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紧跟着下来老支书看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利索了。
村长更是直接惊呼出声,“哎呦喂,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手电筒的光柱下,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只见刘老蔫儿赤着上身状若疯魔,正死死地挟持着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竟然浑身赤裸,一丝不挂!
她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梁铁柱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张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跟煮熟的大虾似的,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
这……这也太辣眼睛了!
大队长毕竟是经过事儿的,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在自己儿子背上,低吼道:“你先上去!这儿没你的事!”
他还是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让他看见这个,不好!
梁铁柱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地方。
大队长这才定下心神,将手电筒的光往那女人的脸上照去。
当看清那张虽然狼狈却依旧能辨认的脸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真的是知青点的王璐璐!
“刘老蔫儿!你个畜生!你给老子放开她!”村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老蔫儿破口大骂。
刘老蔫儿被手电筒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情绪更加激动。
他嘴里发出“呜呜哇哇”意义不明的嘶吼,掐着王璐璐脖子的手猛地用力。
王璐璐本就微弱的呼吸瞬间被扼住,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然后慢慢转为青紫。
“刘老蔫儿!你冷静点!”大队长厉声喝道,“别再错上加错了!”
老支书也跟了下来,苦口婆心地劝:“老蔫儿啊,放下那闺女,有话咱们好好说……”
“对啊,刘老蔫儿,你别冲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一错再错!”
大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朝前挪动脚步,试图寻找机会。
然而,地窖的空间太过狭小,刘老蔫儿整个人都躲在王璐璐身后,形成了一个人肉盾牌,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空隙。
……
地面上。
梁铁柱的一张脸由红转黑,满脑子都是女人满身狼藉的破败样子,他踉踉跄跄地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一接触到院子里新鲜的空气,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扶着墙角就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罢休。
“太惨了……”他一边吐一边喃喃,“我这辈子都不想碰女人了……”
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见到梁铁柱这副模样,瞬间炸开了锅。
“哎哟,铁柱这是咋了?”
“底下啥情况啊?咋还看吐了呢?”
“对啊,铁柱,底下到底啥情况啊?你快说啊!”
“是不是王知青?”
“刘老蔫儿真把人藏地窖里了?”
几个胆大的大婶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
梁铁柱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哪有心情回答他们。
他摆了摆手,脸色煞白地说道:“别问了!我得去报警……对,报警……”
说完,他推开围着他的人群,头也不回地就往大队部跑去。
他越是这样,众人心里就越是像被猫爪子挠一样,好奇得不行。
这底下,到底是啥惊天动地的场面啊?
“让让,让让,我下去瞅瞅!”
一个平时就爱凑热闹的胖大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仗着自己身宽体胖,挤开人群,大着胆子就想往地窖里钻。
“哎!大婶!不能下去!”
陶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他刚才看得分明,梁铁柱上来的时候,那眼神里除了恶心,还有深深的恐惧。
这说明,底下绝对有危险!
“去去去!你个小年轻懂啥!”那胖大婶不耐烦地甩开陶钧的手,“能出啥意外?大队长不还在底下呢吗?”
陶钧眉头紧锁,提高了音量,对着周围所有骚动的人群朗声说道:“各位叔叔婶婶,大家听我说一句!”
“现在情况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刘老蔫儿是人赃并获了!”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刘老蔫儿平时看着老实巴交,可谁知道被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万一他发起狠来,在地窖里无差别攻击,那里面地方就那么小,想跑都跑不掉,下去的人不就成了活靶子吗?!”
陶钧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热情上。
众人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对啊!
他们光想着看热闹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刘老蔫儿那可是个光棍,烂命一条,真要是豁出去了,跟谁换命都不亏啊!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歇了下地窖看热闹的心思,一个个都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被波及。
就在这时,知青点的其他人也终于赶到了。
杨定贤作为知青点的队长,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他看着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的地窖口,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陶钧,皱着眉头上前问道:“陶知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底下……底下是不是王知青?”
陶钧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没下去,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我只知道,刘老蔫儿在地窖里藏了个女人。”
“至于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王知青……”
陶钧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各异的知青们,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