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表酆都大帝之后,我和阿琪在“奕航”度过了几日相对平静的时光。那份直达天听的表文,仿佛石沉大海,并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回应。但我们都能隐约感觉到,店铺周围的气场似乎变得更加清正祥和,连夜晚打坐时,心神都格外安宁。这是一种无形的反馈,意味着我们的举动得到了幽冥深处的认可。
这夜,月朗星稀,已近子时。我和阿琪刚做完晚课,正准备熄灯休息,店堂内忽然毫无征兆地荡起一阵温和却不容忽视的阴风。长明灯的火焰轻轻摇曳,颜色并未变得幽绿,反而更加明亮、稳定,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光芒。
我与阿琪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动。这气息……与之前黑白无常的森严、堕落典狱的暴戾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法度严谨、公正平和的韵味。
只见店堂中央,地面并未结霜,反而隐隐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由淡淡金光构成的官印虚影。虚影之中,一位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目光如电、不怒自威的官员身影,由虚化实,悄然出现。
他手中捧着一卷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册,腰间悬着一支判官笔,周身气息渊深似海,既有阴神的威严,又带着一股令人心折的书卷气与正气。
赏善罚恶司,陆判官!
我心头一震,连忙起身,与阿琪一同躬身行礼:“阳世弟子周氏世凯(阿琪),恭迎陆判官法驾!”
陆判官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在店堂内回荡:“周世凯,阿琪,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乃是奉酆都大帝法旨,特为前日你所上表文之事而来。”
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我心中凛然,与阿琪垂手恭立,静候下文。
陆判官展开手中玉册,灵光流转,他目光扫过我们,缓缓道:“尔等前日所奏,阴司典狱官堕魔为害一事,大帝已然御览。经查,情况属实。典狱长为阴司鬼吏,不思报效,反被怨气侵蚀,监守自盗,吞噬生魂,擅离职守,祸乱阳间,罪大恶极,形神俱灭,乃其咎由自取。”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定意味。
“尔等身为阳世修士,遇此巨变,能谨守本分,未擅自动用私刑,而是循正道,上请祖天师法驾清理门户,事后又能依律上表,陈明事实。此等行为,合乎天理人情,亦暗合阴司法度。”陆判官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一丝赞许。
我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道:“此乃弟子本分,不敢居功。”
陆判官微微点头,继续道:“大帝有旨:一,嘉奖尔等维护阴阳秩序之功,特赐阴德三千,记录在案,福泽自身及后人。二,责令罚恶司彻查典狱官堕落缘由,整饬吏治。三,鉴于尔等通晓阴阳,持身以正,特准尔等享有‘招请阴司,见到令牌如朕亲联之权’。日后若再遇类似涉及阴司吏治、或需与阴司协调之重大阴阳纠纷,可拿出些令牌,直通本官之赏善罚恶司。”
说着,他袖袍一拂,一道非金非木、刻画着繁复符文和赏善罚恶司印信的黑色令牌,轻飘飘地飞到我面前。
我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温凉,感觉其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法则力量。这可是了不得的认可和权限!意味着“奕航”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阴司官方的背书!
“多谢大帝恩典!多谢判官大人!”我再次躬身行礼。
陆判官将玉册合上,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们:“阴阳有序,然界限并非僵死。关键在于心存敬畏,行合规矩。尔等年轻,道心坚定,前途无量。望尔等善用此权,勿负大帝期许,亦勿忘今日初心。”
“弟子谨记判官教诲!”我和阿琪齐声应道。
陆判官不再多言,对我们微微颔首,身影渐渐变淡,连同那官印虚影一同消散在空气中,店堂内恢复了原状,只余那枚黑色令牌在我手中,散发着幽幽光芒。
良久,我和阿琪才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高规格的阴司来访中回过神来。
“小凯,这……”阿琪看着我手中的令牌,眼中既有欣喜,也有凝重。
我摩挲着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权责,沉声道:“这是信任,更是责任。陆判官说得对,界限并非僵死,但行差踏错,后果也更严重。以后我们行事,更需如履薄冰,凡事要占住一个‘理’字。”
这次经历,让我和阿琪对“阴阳秩序”有了更深的理解。它并非简单的对立,而是一个复杂的、需要沟通与协作的体系。“奕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变得更加微妙和重要。
我们将令牌恭敬地供奉在祖师爷画像旁。未来的路,挑战或许会更多,但我们的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和坚定。
(本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