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外门弟子从斋堂搬出两张长桌,静律道长进入经房,把尚未启用的墨汁、毛笔、宣纸都拿了出来,砚台则是用美术用的调色盘代替了。正在忙碌的研究生们看着静律道长怒气冲冲的样子十分好奇。
小夏见此情形,来到静律道长身边,静律道长冲着他笑着说:“孩子,你就在屋里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吧,何必出去找那些不自在?把心静下来好好干活儿。”
静玄道长把手中捧着笔墨放下,又把夹在腋下的一大摞宣纸放下。“曲先生,观中笔墨都在这里了,请取用。”
“抱歉,我的手不碰我所认可的笔墨纸砚以外的书写用品,它们承载不起我所书之文的神韵,恐会玷污了我一手好字。”曲承文嫌弃的看着静律道长拿来的粗制滥造的地摊货。
远处坐在石凳上的教授们眉头皱了起来,脾气最大的邓教授忍不住就要上前,被坐在外侧的胡院长伸手拦了下来。
曲承文身旁那对儿胖瘦根本从怀里取出两个锦盒,上前用袖子好一个擦拭长桌,小心翼翼的把锦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
其中一个锦盒中装着笔墨砚,胖子骄傲的说道:“曲会长所用的毛笔乃是皖省紫毫,选用最上等的兔毛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古法工艺制成;这墨条同样产自皖省,用桐油烟、麝香、金箔等名贵材料制成,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特点;再说这砚台,产自粤省,质地细腻、滋润,发墨不损毫,呵气可研墨。石品名贵,似青花,尽显高雅之气。”
一旁的瘦子也不甘示弱:“这纸产自皖省宣城泾县,具有润墨好、耐久强、不变形、不虫蛀的特点,是独特材料与独家手作工艺的艺术结晶。”瘦子看着桌上的成品墨汁,调色盘和几块钱一沓的宣纸,对姬青书嘲笑道:“姬大师果然技艺高超啊,自己的专属文房四宝的没有,是想展示大手段用这些歪瓜裂枣般的笔墨写出惊世大作?还是提前给自己的失败找好理由了?”
“不必多言了,既然要比试就定下题目赶紧开始吧,不要耽误了我等古籍的整理。”邓教授还是没压住火气,直接开口了。
曲承文瞥了一眼坐在远处树下的几个老头,道:“比试的总有个胜败,有胜败自然就要讲个彩头,姬老师以为呢?”
“你让这两人在此犬吠良久,不就是为你处心积虑的彩头激将吗?说出你的目的吧,大老远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姬青书厌恶的看着曲承文,这几个人一进门就在言语上攻击自己,激将我提出比试,现在又要什么彩头,根据自己过去对文人那点尿性的猜测,无非就是求名求利。又不是什么震古烁今的大人物,在自己小圈子里一年半载的名利有什么好争的?只是对方这种想要踩着自己上位的方式和之前那些侮辱性质的语言让自己很恼火罢了。
“这样吧姬大师,你要是输了,你需要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向我们书法协会鞠躬道歉,承认自己是欺世盗名的假大师。”
“好,你输了,也一样。”姬青书干脆的答应下来。
“哈哈哈!这小子不光欺世盗名,而且还是只井底之蛙,曲会长的书法可以排进全国前三,他拿什么赢?那一桌子地摊儿货吗?哈哈哈哈,笑死了,不行了!”胖子笑的全身肥肉乱颤,瘦子则是笑的似乎要背过气去一般。
“姬大师好胆气,既然如此,咱们就书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佛经既不属于你们道家,也不属于我文圣世家,最为公平。”
“好!”姬青书又对静律道长说道:“劳烦您进经房找出《心经》原本吧,我不知道具体内容。”
“坏了!”胡院长开口道,一旁的几位教授连忙询问着情况。
“这曲承文说的好听,其实他是专门誊写佛经的,之前少林方丈释诚信就是特地前往文圣世家修复佛经的,而当时负责这项工作的就是他。他入围全国第三的书法作品就是《金刚经》!”
几个老教授在一旁痛骂曲承文的无耻,而这边静律道长已经拿来了经书。
曲承文已经开始磨墨了,他一口气呵在砚台上,砚台表面顿时生成一层水雾,曲承文口中念念有词:“文气凝泽露!”同时手持墨条研磨着,“儒墨方寸渡!”将墨条轻轻放在一边,提笔轻润:“一念丹青出!”曲承文一手提袖子,动手在纸上书写开来:“落笔开文路!”
曲承文笔走龙蛇,一笔笔铁画银钩跃然于纸上,一举一动,一撇一捺,尽显大师风范。
一旁的玉书愤怒的开口道:“他可以默写《心经》,说明其早已烂熟于心,有所准备,这算什么公平?”
“黄口小儿,闭上你的嘴。你不知道书法就讲究的就是心无旁骛吗?你在此大声喧哗,是何居心?沽名钓誉还不够,莫非还要继续用下三滥的手段吗?”胖子瞪起那双胖成缝儿的眼睛,冲到玉书面前嚷嚷着。
姬青书摆了摆手:“无妨,玉书,谢谢。”
姬青书不急不缓的放好调色盘,将墨汁倒在中心太极形状的盘中,随意取出一根毛笔,在墨汁中浸润着。不知是不是巧合,由于墨汁的张力,刚好在有墨汁的调色盘中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无墨区域。姬青书又在另一侧无墨的区域里调整了一下墨的浸润度,刚好形成了一个太极的图案。
姬青书开始对照着经文开始动笔,而曲承文的那一侧行云流水的书写已经完成将近一半的内容。
《心经》共有二百余字,是最短的几部经文之一。文字简练却含义深刻,集中体现了佛学精髓。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曲承文就已经完成了。一胖一瘦两个跟班来到曲承文作为前大肆吹捧起来:“曲会长不愧是全国名列前茅的书法大家啊,诸位且看这幅作品,单从技法上来讲,笔势矫健生动,挥洒自如;笔力强劲,入木三分。一个个文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跃然纸上,矫若惊龙。哎呀呀,再看这文字的神韵,可谓是潇洒飘逸,匠心独运啊,书卷之气扑面而来,笔墨浑厚华滋,整幅作品对专家来说艺术价值极高,就算对于不了解书法的百姓看来,也是无可挑剔的佳作,真真是雅俗共赏啊!”
一众记者围上来拍照,指指点点,相互议论着。这时玉书冲上前去,对众人道:“各位请安静,比试尚未结束,书法一道讲的就是一个心如止水,心无旁骛。想必曲会长也不会容许这种无耻的行为扰乱了比试,玷污了他的作品吧。”
“我你!”胖子刚想开口,曲承文就歪嘴说到:“小道长说的有理,大象踩死蚂蚁,也得遵守物竞天择的至理嘛。”
“老胡,那曲家的嫡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这嘴怎么总是歪,是不是中风过?”庞教授问着。其他几个人听了则是捂着嘴偷笑。
又是半盏茶的时间,姬青书也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他搁下了笔,随即转身进入了经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