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了。
清晨,周凛川推开屋门,一股比往日更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目光扫过自家那片小小的菜地,眼神微凝。
只见原本绿意盎然的菜畦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晶莹闪烁的银白色——下霜了。
那几垄顽强挺立到最后的大白菜,最外层的叶片被霜打得有些蔫软,边缘卷曲,带着一种被严寒侵袭后的疲态。旁边架子上的几根老丝瓜,原本坚韧的表皮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水分,在霜华下显得更加干瘪。
周凛川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从门后拿出了锄头。
林晚书正在灶台边准备早饭,听到动静探出头,看到丈夫拿着锄头,又瞥见窗外菜地那层显眼的霜白,立刻明白了。
她擦了擦手,也跟了出来。
“呀,到底还是下霜了。”林晚书蹲在菜地边,伸手轻轻碰了碰一片白菜叶,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这霜还挺重。”
“嗯。”周凛川应了一声,已经开始动手。他挥起锄头,利落地将那些已经被霜打蔫、显然无法再恢复生机的白菜连根掘起。
这些经过霜冻的菜,虽然品相不好了,但洗净后用来炖菜或者腌酸菜,别有一番风味,不能浪费。
林晚书也没闲着,她找来一个竹筐,将周凛川掘出来的白菜收拾进去,抖掉根部的泥土,又将那些干枯的藤蔓和杂草清理到一边。
“这霜一下,地里就彻底没什么活儿了。”林晚书一边收拾,一边有些感慨地说。
从春末开始翻地、播种,到夏日里浇水、除草、捉虫,再到秋日里收获,这小片菜地倾注了她不少心血,也带来了许多乐趣和实实在在的收获。
如今看到它在一片霜白中落幕,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隔壁院墙那边传来了刘大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同样的发现和咋呼:“哎哟喂!晚书妹子,周副军长,你们也起来收拾啦?这鬼天气,一场霜下来,啥都给打没喽!”
话音未落,刘大姐那颗梳得整整齐齐、抹着头油的脑袋就从两家之间的矮墙上方探了出来,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忙活的。
林晚书直起身,笑着回应:“是啊,刘大姐,正收拾呢。你这动作可真快。”
“能不快嘛!”刘大姐索性从自家院里绕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小耙子,
“我天蒙蒙亮就看见这一地白,心说坏菜了!紧赶慢赶把我那几棵宝贝白菜给抢出来了!你们这白菜长得可真好,比我那几棵壮实多了!” 她说着,弯腰看了看周凛川刚掘出来放在地上的白菜,啧啧称赞。
周凛川停下动作,对着刘大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继续沉默地挥动锄头。
刘大姐早已习惯周凛川的性子,也不在意,转而对着林晚书絮叨起来:“唉,你是不知道,我那几垄菠菜,本来还想再长两天呢,这下全完了,蔫了吧唧的,看着就心疼!还有那几棵晚豆角,刚结第二茬,也没躲过去……” 她语气里满是惋惜,种地人的心血,都在这一草一木里。
林晚书深有同感地点头:“可不是嘛!我这边几棵晚青菜也全趴窝了。忙活一季,就等着这点收成,一场霜就全带走了。”
刘大姐摆摆手,像是要挥走那点惆怅,又恢复了乐观:“不过啊,这霜降了也好,地里的虫子也冻死个七七八八,明年开春能少不少麻烦!再说了,这经了霜的白菜,味道才叫一个甜呢!炖上粉条豆腐,那可是冬天的好滋味!”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周凛川停下动作,看了看妻子有些怅然的神色,又看了看被清理后显得光秃秃的菜地,开口道:“开春再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刘大姐立刻接话:“对对对!周副军长说得在理!冬天嘛,就是该歇歇了,人也歇歇,地也歇歇。等开了春,化了冻,这地力气足了,种啥都长得好!”
她热情地看向林晚书,“妹子,开春咱们还搭伙,我那儿有新的西红柿种子,听说结的果子又大又沙!”
林晚书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心里的那点怅然顿时消散了。
是啊,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了。
她笑了笑,点点头:“嗯,开春再种。到时候,咱们还种西红柿、黄瓜、豆角,再试试种点别的……”
阳光渐渐升高,颜色也变得暖了一些,但空气中的寒意并未减退多少。
小小的菜地里,周凛川挥锄清理着最后的残梗,林晚书和刘大姐一边收拾,一边低声说笑着,规划着来年的种植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