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猫蓝眼睁着,像两汪深水井,倒映着天上那三十六个光点。其中一个,刚才灭了,现在又被我撒的彩虹晶粉补上——粉粒悬在半空,歪歪扭扭连成弧,勉强接上阵眼。
“结界没破。”我说,“就是歪了点,跟裤腰带滑到胯骨上一样,难看,但还能穿。”
没人笑。
赵小刀从火云宗那堆人里挤出来,鞋底蹭地,声音发抖:“你搞什么?猫突然睁眼,光点灭了,你还在这补粉?咱们是不是已经进不成了?”
我抬眼看他,顺手把噬灵蚓皇从怀里掏出来,让它打了个嗝。一股彩虹烟“噗”地喷出来,飘到空中,那圈光点晃了晃,又稳住了。
“看见没?”我说,“它怕这个。”
“怕什么?”他问。
“怕不按规矩走的人。”我咧嘴,“你要是规规矩矩,它就给你画路。你要是乱来,它就给你画圈,一圈一圈绕到你疯。”
他脸色变了。
顾长风站我旁边,手按剑柄,低声道:“他们想退。”
“想退的不止他。”我扫了一圈,青玉峰这边有三个,火云宗五个,还有两个散修,眼神都飘着,“谁不想退?举手,我数数。”
没人举。
我笑:“不举也行,反正我看得出来——鞋底发烫的,心里早就在跑了。”
右盾手猛地缩了下手,袖子一抖。
我盯着他:“你鞋底还冒烟吗?刚才烧完那张符,灰都凉了,可你脚印还在冒细烟,像坟头纸钱没烧透。你说奇不奇怪?”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这烟不是火。”我往前一步,“是阵法在吸你。你碰过那青铜匣,对吧?昨晚半夜,你偷偷摸过去,手指蹭了边角三下。你以为没人看见?”
他整个人一僵。
“你不是内奸。”我摆手,“你就是个钥匙串,谁拿到你,谁就能开门。现在门开了,你这把钥匙——该扔了。”
赵小刀跳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吗?”
我从怀里摸出半张焦纸,摊开,边角有个墨点。
“左三师弟捡的。”我指了指地上昏睡的人,“他中蛊那天,从沼泽里爬出来,手里攥着这张纸。你说巧不巧?他走偏路,是因为你告诉他‘前面有近道’。”
赵小刀脸一白。
“哦。”我点头,“原来是你塞的。”
“我没有!”他吼。
“有没有不重要。”我蹲下,拿果核在地上划,“重要的是,这张纸上的墨点,和伪地图那个污渍——位置、形状、深浅,全对得上。这不是笔误,是印章。三处印子,像一家人。你给他的,是启动符。”
他往后退。
我站起来:“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想走?行啊。但得先脱鞋。”
“什么?”
“脱鞋。”我重复,“让我看看你底有没有烟。有烟的,不能走。一走,阵法就跟着你跑,到时候炸的是整支队伍。你要真想活,就留下,等我把这‘钥匙系统’拆了。”
空气静了两秒。
火云宗一个矮个子突然喊:“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指挥我们?你不过是个外门小弟子,连筑基都没到!”
我笑了:“那你来指挥?行啊,你站前面,我跟后面。你走哪条路,我抄小本记下来,回头写进《蠢货墓志铭》。”
他噎住。
另一个散修开口:“我们签了任务令来的,目标是取资源,不是送死。现在情况不明,继续前进风险太大,按规矩,可以申请撤退。”
“规矩?”我从破袍里摸出一张黄纸,哗啦一抖,“这是‘断责书’,写好了。谁想走,摁个手印,写上名字,声明生死自负,别回头赖我们埋你。顺便——走之前把配发的丹药交回来,一颗都不能少。”
他们愣住。
“还有。”我转向顾长风,声音不高,“留下的,记名‘逆通组’,回头每人三颗净毒丹,外加一份青玉峰藏药名录的抄本。”
顾长风眼神一震,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藏药名录是长老级才能看的,连他都没资格碰。
但现在,我说给谁听,谁就能拿。
青玉峰那几个原本犹豫的,立刻站了过来。
火云宗两个也动了动,但没上前。
“你们呢?”我看着赵小刀,“走,还是留?”
他咬牙:“我们火云宗的人,不签这种东西!我们凭道义行事!”
“哦。”我点头,“那你们现在就走,别碰地上的东西,也别碰别人。要是谁路上突然脚底冒烟,别怪我没提醒——那是阵法认你当新钥匙了。”
他们脸色发青,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两个人退了出来,走到我面前,伸手要笔。
我甩出一支炭笔。
他们签字,摁印,交回丹药袋。
剩下五个,包括赵小刀,原地不动。
“行。”我说,“你们留下,但不入组。没丹药,没名录,出了事,不救。”
赵小刀冷笑:“你这是分化队伍。”
“对。”我收起断责书,拍了拍灰,“队伍早分了。信捷径的,和信脚程的。想活命的,和想当钥匙的。我只是把看不见的线,拉出来给你们看。”
顾长风低声问:“他们真能走?”
“能。”我盯着花斑猫,“但走不远。这猫是活阵眼,它不动,不代表阵不动。它刚才闭眼,是在等系统重连。现在重连上了——”
我抬手指向猫尾。
它尾巴垂着,却悄然摆成一道斜线,恰好与伪地图上某条支线相契合。
“它在画新路。”我说,“画给想走的人看。”
顾长风皱眉:“你是说,它会引导他们?”
“不。”我摇头,“是他们自己会往那条路上凑。就像饿狗闻见肉香,根本停不住。它不用动,他们自己就会变成阵的一部分。”
他沉默。
我拔起断剑,青铜蛇首冲着猫尾方向,烛九阴张嘴,吐出半句:“逆……向……行……”
我懂它意思。
我从怀里摸出一颗果核,咔嚓咬碎,竖瞳一闪。
“行。”我低声说,“那我就逆着你画的路,再走一遍。”
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身后,花斑猫的尾巴,轻轻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