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收住了，法庭上空像被擦干的玻璃。今天是专家证人出庭，旁听席比往常更满：医生、工程师、志愿者，还有抱着小孩的母亲。许棠一早把“观摩回执”摆在入口桌上，每张回执上印着三个字：对象\/编号\/期限。人们排队签名，像要进入一间显微镜教室。
审判长宣布议程：“本日安排统计\/工程\/伦理三位专家证人。庭审重点为：评估权重扭曲的统计后果与可归责性。”
第一位上庭的是赵旻，公共卫生统计学者，白衬衫，眼镜片上有雨气未散。“我今天讲三件事，”他开场没有寒暄，“对象：样本；编号：偏差\/权重\/风险；期限：审理周期内可复现。”
他用最简单的图示把“对照组换签”与“权重 override”画成两块拼图——一块写“把重病者提前调离”，一块写“把午餐覆盖虚胖”。两块拼起来，屏幕上出现一条线：表面上“成效提升”，实则“风险外移”。
“这张图不是吓人，”赵旻说，“是算出来的。”他把训练日志锚点与临床出院记录叠在一起，“我们用病例匹配与倾向评分复算，得到两组死亡风险比（hR）：
正常权重：hR≈1.02（可信区间跨 1）
扭曲权重：hR≈1.27（可信区间不跨 1）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下调’的临床指标，把‘高危’推到对面去，推成了‘好看’的数字**。**”
“请问，这只是统计上的‘相关’，还是可以解释为**‘因果’**？”被告代理立刻抓住。他笑容得体，语气温柔，“城市里的病人太多太复杂。”
“谢谢，”赵旻并不退，“我再加一个锚。”他把门禁抬杆与发票作废时间线贴在图上，“当权重 override像节拍器一样在20:13—20:21之间反复出现，当讲座票总在季末集中开，当门禁抬杆与盐位切换连成固定模板，我们不只是在看‘相关’，我们在看**‘被计划的偏差’。
因果在法庭上不靠神秘，靠多重对齐**：时间对齐、结构对齐、人位对齐、金流对齐、算流对齐。五角对齐后，‘相关’就有了‘方向’。”
“你说‘模型如何杀人’？”旁听席有人小声重复。赵旻点头，“模型不拿刀，模型给刀涂了香水。当评估权重被人为地下调，‘高危’被打扮成‘正常’，就会进入低监护路径：
复查延后（平均延后 6.2 天），
院内转诊减少（减少 14%），
非计划出院增加（增加 9%）。
我们有一段病例复盘——”他把脱敏病例投上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名字被遮住，只剩“小R”。
“小R在权重扭曲前的路径：发热→抽血→住院观察；扭曲后：发热→家庭观察→两天后急诊→心肌损伤。
如果权重不被扭曲，他会走上一个**‘该住院就住院’**的路。这不是倒推，这是对照组的真实路径。”
他停一秒，像把绷紧的琴弦松一格，“模型不坏，坏的是动手改模型的人**。统计不是炼金术，统计是一面镜子。你把镜子蒙上布，镜子就会刮伤你。”
第二位专家是曲禾，算法工程师，擅长把抽象说成白话。他开了个比喻：“对象：模型；编号：配方\/秤\/厨师；期限：烹饪全程记录。
配方=权重；秤=日志；厨师=操作者。
今天的案子不是‘配方设计错’，是‘厨师偷换配方’。偷换的证据在秤上：override、export、salt_switch、log_rotate像厨房里的秤针\/出料理\/换盐\/清台。四步按节拍出现，说明有人按菜单外的单在做菜。吃坏肚子的不是‘食材’本身，是‘偷换配方’。**”
他把哈希打印一页页递给书记官，“可复现。任何持证人都可在只读沙盒把这个菜**‘再做一遍’**，步骤写在墙上。”
第三位是临床伦理学者郑棠，“对象：伦理；编号：知情\/公平\/风险转移；期限：判决之后还要继续。
在此案中，风险被转移：从捐赠人的善意转移到受试者的身体，从公众的信任转移到个体的不幸。伦理上的‘双重欺骗’——对公众说‘我们更有效’，对患者说‘你更安全’。
这不是抽象，这是被统计学验证的谎言。”
被告代理不甘示弱：“专家证人均为对方名单，难免立场有偏。”
纪南川站起，语气平静，“本院已准第三方复核与公开演示。对方可就同一数据组织反演。我们只要求：反演也要跑在秤上。不要靠形容词辩论。”
审判长点头，敲槌：“准许。对方如需反演，请提交参数\/日志\/盐位，并预约只读。”
午间，法庭外的台阶上，江阮遇到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捏着回执，嗓音发抖：“我看懂了一点，原来数字也会伤人。”
江阮把**《看懂卡》塞给她，像塞一把伞：“对象：数字；编号：白点\/锚点\/闭环；期限：慢慢看，也可以教孩子看。”
母亲点头，孩子伸手抓住卡片的边，纸的边在他手上亮了一下。
下午的交叉质询更像是一场耐心的战。对方反复强调“复杂性”，专家一字一句地把“复杂性”拆成可验证的步骤；对方说“行业惯例”，专家把“惯例”放进规范的线框；对方用“常识”压人，专家用回执答人。
当一切回到**“可复现”**四个字，谎言就少了氧气。
庭尾，许棠宣读当日纪要：“对象：科学证言；编号：统计\/工程\/伦理；期限：并入卷宗，择日公开‘只读复跑’预约。**”
夜里，合唱团首页上线一张长图：《模型如何杀人？——一张图解释‘被计划的偏差’》，底部只有一句话：
“谎言最怕的不是愤怒，是可复现。”
互动问句｜今天的三位专家，你最想预约哪一场“只读复跑”：统计回放（hR 计算）、工程回放（override 节拍），还是伦理问答（风险转移三问）？